隔日清晨,肅親王府門前,一隊車馬整裝待發。
于成均一襲便服,立在王府階下,高大的身軀在清晨稀薄的日頭里顯得尤其昂藏壯碩。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淡淡道了一句“是個適宜趕路的好天。”
送他出來的陳婉兮,倒是一副精致的打扮,妝容艷麗,衣著考究,發挽鴉翅,眉黛青山,唇紅似染,盡態極妍。
今日是她的丈夫啟程的日子,天色未亮,她便一早起來梳洗,仔細著裝打扮,只想給臨行之際的丈夫留下一個美好的印象。
她掠了一下鬢邊散下的發,抬手替于成均理了一把衣領,微笑道“天好,便早些上路吧。免得耽擱了,錯過打尖兒的地方。早些到了驛站,晚上也能好好歇息歇息。一人在外,妾身不能跟著,留神照料自己。冷了添衣,餓了傳飯,別慣著底下的奴才,你心疼他們,他們便只圖省事了。”
于成均握著妻子的手,莞爾道“瞧你這話說的,怎么說,爺也是多年在外行軍打仗的人,這點小事還需交代么”
陳婉兮仰頭,清亮的眸子對上了他的,唇角輕扯“妾身自然明白,然而妾身還是想說。”言罷,又向一旁侍立的玉寶說道“這是你頭回跟王爺出去辦差,一路萬事仔細,別出了什么差錯,更別拖了王爺后腿。回來讓我打聽得知,我不能饒你。”
玉寶穿了一襲新做的青布短衣,這身衣裳是他才娶的媳婦兒給做的。
這房媳婦,是他相好了多年的一個同鄉。那姑娘家里要的彩禮高,還是肅親王妃知道了,特意賞了錢物,幫他娶的。
兩口子倒也十分和睦得意,玉寶心中對王爺王妃甚是感激。之前于成均要往河南賑災,點名選人帶去時,本思慮他新婚燕爾,不忍叫他夫妻分別,他便毛遂自薦,定要跟去。此刻,聽了王妃的告誡,更連連點頭,拍著胸脯道“娘娘放心,小的一定盡心竭力服侍王爺若有兇險,就是小的豁出命去也要護衛王爺周全”
陳婉兮卻笑了笑,說道“你可不能豁出命,琳娘還在家等你呢。你們都要好好的,沒誰的命,可以輕易的舍去。”
于成均看著妻子瑩亮的眼眸,將她的手緊緊一捏旋即又放開,轉身上馬,揚聲道“啟程罷”
一言落地,他竟是再不看地下的王妃一眼,打馬前行。
陳婉兮立在王府門前,望著馬背上的男人,漸行漸遠,仿佛一只風箏逐漸高飛遠去。
她心中有些悵然不舍,但輕輕摸了摸肚子,明艷姣好的臉上卻又露出了一抹安然的笑意于成均是風箏,那她與孩子,便是風箏的軸了。
無論風箏飛的有多遠多高,終究還是被線牽連在軸上的。
身側的杏染卻禁不住輕輕說了一句“王爺竟就這樣走了,好不干脆利落,一下也不回頭的。”
陳婉兮淺笑說道“那要怎樣,難道要我們哭哭啼啼,唱個十八相送么好沒意思的,不如早點上路也罷。”說完,便轉身向府中走去。
“回去吧,還有許多事呢。”
車隊行出一射之遠,于成均終于按捺不住,回頭望去。
卻見王府門前空空落落,王妃早已進去了。
于成均頗有幾分落寞,自嘲一笑“她倒是率性,比爺這男人還拿得起放得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