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閣老正好意見相左,”蕭馳野冷不丁地說,“潘祥杰該罰,但此人不能輕易革職。”
李建恒回頭,皺眉道“出了這么大的漏子,不辦他,還留著他等下回嗎”
蕭馳野看了眼頭頂的晴空,想起沈澤川說的話,忽而一笑,對李建恒說“皇上當然要辦他,但革了他的職,就等于斷了他的仕途。潘祥杰如今一把年紀了,在工部尚書的位置上還是有過功勞的。皇上,此次官溝堵塞使得泔水驟漲,確實沖壞了街,但開靈河的堤壩卻固若金湯。往年地方遇水患,能穩住的堤壩少之又少,可見潘祥杰在這上邊確實費了心思,沒有偷工減料。”
“可他疏忽官溝也確有其事,沒道理為著個開靈河,就輕而易舉地饒了他。”
“皇上,”蕭馳野說,“今日朝會談及春耕撥款,戶部跟地方打擂臺,這事兒已經僵持半個月了,再等下去,就會誤了時候。”
“這跟不革潘祥杰的職有什么關系”李建恒不大樂意,“留著他戶部也不會撥款,魏懷古下邊那群人個個都能說會道,閣老也懶得跟他們多費口舌,就都察院的言官還能跟他們罵個平局。”
“戶部么,如今往下能辦差的人都是魏懷古的門生,自然以魏懷古的意思行事。可是潘祥杰的兒子潘藺正好任職戶部侍郎,皇上這次若是能對潘祥杰點到為止,他潘氏就是垂沐圣恩,必然會把皇上的恩情銘記于心。那他的兒子,就好比皇上的兒子。皇上往后再跟戶部打交道,在戶部也有個能說上話的自己人。再者,潘祥杰一旦革職查辦,工部就要另提人來擔任尚書一職,新人未必就比潘祥杰更忠心。”蕭馳野頓在這里,由李建恒自個兒想。
李建恒走了幾步,猶疑道“可他不革職,總得有個能服眾的處罰。”
“潘、費是姻親,費氏又跟奚氏走得近,最不缺的就是銀子。皇上就罰潘祥杰填充此次疏通官溝的所有花銷,再賞他廷杖。”
“廷杖”李建恒驚訝地說,“他那么大歲數了,這不得打死了”
“不讓他嘗到死的滋味,他怎么痛改前非、感激淋涕”蕭馳野笑,“讓言官把他罵夠,等到皇上再召見他,別說讓他填充花銷,就是皇上讓他當眾犬吠,他也會銘感五內。”
李建恒高興,繞了回來,對蕭馳野說“還是你有辦法”
“此次稽核花銷的事情也是魏懷古辦的,我怕他心思不純,在賬目里搞名堂,皇上還是要三審才行。”
李建恒果然面露慢色,說“這是戶部的差事,朕哪有人這事別的部也插不了手。”
“就找戶部自己人辦,上邊的官員說不清,可下邊的吏胥卻是實實在在為皇上辦差的人。”蕭馳野撥著枝條,似是想了想,說,“我這次在昭罪寺,見了個能干的吏胥,前頭禁軍交的藥材賬簿就是他記的,閣老那邊也贊不絕口。皇上,讓他試試么”
李建恒大喜,說“閣老都夸,那自然沒錯了叫什么名兒就由他辦”
蕭馳野穩聲說“這人名叫梁漼山。”
奚鴻軒收押被關在刑獄,他原本琢磨著有李建恒力保,再有薛修卓使力,很快便能出去。誰知這一關好幾日,也沒人遞進消息,便猜測中間肯定出了問題。
沈澤川到刑獄時帶著腰牌,他跟孔湫吃過酒,又是近來擢升最快的新貴,喬天涯用幾斤酒就說通了獄卒。
奚鴻軒見到沈澤川連忙起身,隔著欄桿問“怎么樣怎么沒個消息,潘祥杰辦了嗎他要是辦了,我也該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