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綱的體力大不如前,他也不再推辭,由費盛引著上了樓。
孔嶺雖然不知道這行人是誰,卻也察覺出他們不好招惹。他擔心也是土匪,因為他們個個帶刀。他想著,便放下了茶碗,對身邊的漢子說“壯士,我也休息得差不多了,咱們這就上路吧”
豈料兩個人還沒來得及動,那行人就已經落座。客棧不大,四個方桌坐滿了。喬天涯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一屁股坐到了孔嶺邊上,正堵住了孔嶺的路。
“呦,”喬天涯給自己倒茶,順口說,“你們二位也是趕路的”
這漢子一掃精悍之氣,變成了普通的務農漢子,搓著手掌,像是不擅長應對這種陌生的盤問,靦腆地笑了笑,說“欸,帶著家里的大哥趕路。”
喬天涯沒有半點讓開的自覺,他喝了口茶,微瞇了眼,像是被燙著了,說“去哪兒啊咱們說不定順路呢。我們這一路可不容易,那闃都的什么侯爺不是反了么路上全是官府的人,都是撈錢的好手,逼得我們兄弟只能繞小道。對不住,我這人愛聊,一不小心扯遠了,你們去哪兒啊”
孔嶺坐又坐不下去,走又走不出去,那大腿內側一陣陣的火辣疼痛。他維持著鎮定,山羊胡顫了幾下,用燈州話說“去馬蓮鎮嘞,馬蓮鎮你曉得不小兄弟”
“茨州跟前的鎮子啊,那還真順路,我們到馬蓮鎮前頭的茨州城。”喬天涯說著把一只手臂架在桌子上,盯著那漢子,說,“兄弟眼熟啊。”
此時這漢子已經覺察到自己被盯上了,他的余光再次瞟見這行人的身形,心下稍稍一轉,就多少猜出些東西了。但是他以為這行人是喬裝到此追捕蕭馳野和沈澤川的錦衣衛,只是對自己帶刀的模樣起了疑心,所以放松下去,越發憨厚,說“我是燈州本分的莊稼人。”
他說著在懷里摸索一陣,掏出個皺巴巴的路引和手抄的戶籍本,上邊都有燈州官府的章子。他打開給喬天涯瞧,說“到馬蓮鎮看嫁過去的姐兒,才生的孩子,辦,辦酒席呢。”
“喜事啊,”喬天涯比他還高興,說,“我這人最喜歡小孩子了,吃酒也最喜歡吃滿月酒”
孔嶺看喬天涯扯個沒完,勉強地笑了笑,說“這雨停了,那我們就繼續趕路了,不然住店也要花銀子。”
那邊費盛也下了樓,他本來沒注意,但見喬天涯遲遲沒移開,便也打量了那漢子。忽然一晃步,坐到了那漢子的后邊,跟喬天涯一前一后把人堵死了。
“聊什么呢,”費盛從小二端來的盤子里撿了個饅頭,咬了一大口,看著他們,“這么投緣”
“聊兒子,”喬天涯撥過筷子,熱情地說,“兩位吃了嗎沒來得及是吧,那來啊,一起吃了。小二再拿兩雙筷子過來。”
孔嶺也覺察不對了,他想坐下跟人周旋,那茶碗卻突然打翻,潑了那漢子一身。漢子連忙起身,一邊用袖子倉促地擦拭,一邊對跟前的費盛說“對不住對不住”
漢子說著順勢擠開費盛,朝小二走了兩步,央求地說“小兄弟,借個巾帕擦一擦。”
費盛已經站起來了,他與喬天涯對視一眼,那些落座的兄弟全部敏銳地握住了刀。費盛從后邊猛然跨出,又狠又快地撞了那漢子的右后肩,拖起漢子的衣裳,說“你故意的吧”
這漢子竟然被費盛這一下撞了出去,“哐當”地碰上了對面的桌椅,險些沒站住。他鬢邊全是汗,急得兩手不知道放在哪兒,對著費盛連連行禮,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說“對不住、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