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后,茨州守備軍護送糧車到達茶州,費盛回到了宅子,把茶州詳情呈報給了沈澤川,同時還交上了槐、樊兩州的物價聽記。不僅如此,他連雷常鳴、雷驚蟄的底細也查了個清楚。
雷常鳴是茶州人,鏢行出身,這都是他明面上眾所周知的背景。費盛在茶州各處打探,又有厥西鋪子的幫助,根據茶州耆老等透露,雷常鳴在永宜年間就做過皮肉買賣。當時敦、端兩州楚館興起,涌現了如沈澤川母親白茶等中博名妓,雷常鳴因此游走燈州,哄騙良籍婦女,轉手賣到敦、端兩州做妓子。后來沈衛勒令茶石河沿岸的青樓關門休業,讓端州生意一落千丈,雷常鳴在端州關卡上沒有人脈,只好另尋出路。
雷常鳴混到這個時候,又想重拾舊業,于是借著朱氏的光,四處結交中博官員。他就是在結交官員的過程中,發現這些人十分畏懼都察院每年春后的外勤。御史有彈劾之權,被參的官員風評肯定會受到影響,這是關乎升遷調轉的大事,為此他們輕易不敢去青樓里玩兒。
雷常鳴動了心思,他在樊州開設了“名書堂”,明面上是詩會茶館,暗地里把搜羅來的良籍婦女安置其中,作為暗妓賄賂各路官員。然而這生意沒做長久,還是栽在了沈衛手里。
費盛記到這里,特意在一旁標注。
沈衛在各州都有眼線,他自從娶了白茶以后,對各州青樓生意打壓得很厲害。雷常鳴的名書堂開設不到一年,就被沈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掉了。拐賣良籍婦女按律要上刑,雷常鳴為了逃脫罪責,指示下屬冒名頂替,又連忙趕到敦州,給沈衛送上了真金白銀,花了大價錢才把自己摘出來。
在這事以后,雷常鳴再次開始混吃等死。他妻兒都去得早,但他那會兒并不納妾,他早在拐賣良籍婦女的時候就有豢養稚兒的喜好,只是他下手狠,沒有活下來的。永宜年末,雷常鳴為了生計,接了河州顏氏的鏢,得到了顏氏的青睞,從此開始真正地平步青云。
這份記錄里沒有提到玉珠或是耳珰,沈澤川合上冊,細想了片刻,說“奇怪了,能夠佩戴耳珰的孩子非富即貴,即便雷常鳴敢拐賣中博良籍,他也不敢去動闃都八城的世家子嗣。”
“主子可猜對了,這事我也打聽出來了,但是沒有證據,不好直接寫在里頭,得跟你當面呈報。”費盛站在桌子邊,回頭看庭院里的歷熊,說,“我跟這小子也聊了聊,猜了個大概。永宜年間雷常鳴救下了顏氏的小公子顏何如,那孩子是戴耳珰的,而且生得好,據說粉雕玉琢,在顏氏很得寵。雷常鳴把顏小公子帶回去,唉,這人嘛,主子也見過他,就是個畜生,他竟然真對那顏小公子動了心思。”
沈澤川扣了折扇。
費誰繼續說“但他不敢,恰好那個時候兵部邵氏下獄,邵家男嗣要全部抄斬。邵氏老太君為保血脈,把他家僅剩的嫡孫扮作了女孩兒。這位邵氏嫡孫被押到了中博流放,正好落在了雷常鳴手中。”
費盛講到這里,一直扣著書本的喬天涯忽然坐了起來,他說“邵氏永宜年間的兵部邵氏兵部侍郎邵成碧”
費盛拍了下掌,應道“欸,就是這家,你認得”
喬天涯霎時間站起來,他怔了片刻,說“我當然認識主子,從前我就說過,我是兵部喬氏的兒子,邵成碧與我父親是至交好友。不僅如此,邵成碧還是由太傅一手提拔起來的官員,只是他不擅長應酬,所以不常與太傅來往。他后來娶了現任兵部尚書陳珍的姐姐,因此在東宮追查案里幸免于難,沒有被太后趕盡殺絕。”
費盛頷首,說“是這么回事兒,但邵成碧也沒有向花、潘兩黨示好,花思謙為了摘掉他,還是在永宜年末借用職權,讓紀雷率領錦衣衛構陷他是東宮謀反案的參與人員,把他家給抄了。”
沈澤川便明白了,雷常鳴不敢碰顏何如,就拿邵氏嫡孫代替。
費盛接著說“雖然邵氏嫡孫比顏何如大,但當時也不過九歲,在邵家時,也是千嬌百寵的嫡孫。邵老太君臨終前求遍了舊識,才把他換出闃都,豈料人到了中博,就被雷常鳴給糟蹋了。雷常鳴下手極狠,一是因為他在辦事前喜歡喝酒,沒輕重,二是因為他想要以絕后患,人死了,拖出去埋掉就算過了。這事兒還是蔡域打聽出來的,雷常鳴后來跟顏氏鬧翻,我猜也是因為這件事情。”
這是費盛在沈澤川跟前的第一件差事,自然要辦得漂亮。費盛接著把茶州羅牧的詳情也呈報了,沈澤川在聽的過程里,看了眼喬天涯。
喬天涯心思沒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