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沈澤川自己,還有另一層考慮。
姚溫玉心性孤高,雖然斷了腿,可還是闃都的貴公子,不會放任自己以狼狽模樣示人。他今早沒叫任何人伺候,就是不肯讓人看見他受傷的姿態。費盛來照顧他,那不合適,光憑費盛這張喜好奉承的嘴都會弄巧成拙。喬天涯與姚溫玉境遇相似,許多事情,只有喬天涯最明白。
喬天涯應了聲,留在了這里。
槐州的事情還要與周桂詳談,后幾日沈澤川都在周桂的書齋里。姚溫玉久負盛名,茨州幕僚們也想要一睹真容,但是沈澤川以他病情未愈為由,擋掉了這些名帖。
蕭馳野收到了信,回頭叫鄔子余,讓他尋個軍匠前往茨州,為姚溫玉量身定做四輪車。
鄔子余跟了蕭馳野一個月,他的兵與禁軍相處得最好,逐漸生出同仇敵愾的氣勢。作戰營的兵看不上他們,他們也不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每次押運糧草到了營地就由人稽對,確定無誤就原路返回,退守在邊博營里,以免與別的營地起沖突。
“什么四輪車啊,”鄔子余光著膀子跟在后邊,“是咱們攻城用的,運糧用的,還是”
澹臺虎回頭,給了鄔子余一拳,笑罵道“是你去還是軍匠去主子吩咐,辦就完事了”
鄔子余說“我總得問清楚,上馬前給備好材料。”
離北軍匠手藝好,用料都是鴻雁山一脈產的,中博的東西他們看不上。
“代步用的。”蕭馳野才下馬,這會兒渾身都臟。他們剛從交戰地下來,路上跑了六天,都疲憊不堪。
鄔子余回身去吩咐人辦,晨陽幾個跟著蕭馳野陸續進了軍帳。帳子里原本的桌椅都挪掉了,空出的地方擺的是新做的沙盤。
“骨津,”蕭馳野迅速脫掉外袍,扔給晨陽,雙臂撐著沙盤邊沿,說,“呈報。”
骨津摘掉頭盔,悶了一頭汗。他指著圖達龍旗的位置,說“這次咱們送糧過去,我帶騎兵專程繞了圖達龍旗一圈,不出主子所料,胡和魯被調到了東南陣地,是因為要給人騰位置,現在駐守在那里的人叫哈森。根據鄔子余打聽來的消息,這個哈森是阿木爾在悍蛇部的兒子。今年開春邊沙騎兵偷襲了沙三營,哈森作為阿木爾的前鋒,跟朝暉打了一場,柳陽三大營那次損失了八百人。”
晨陽拿過交椅,蕭馳野坐了下去,他說“那就是重傷。”
“沒錯,”骨津撥了幾下濕透的發,繼續說,“這人打法刁鉆,兇狠,卻不莽撞。世子當時被阿木爾重創,陷入包圍,朝暉趕去支援,結果被哈森套在了草野上,整個隊伍被沖得七零八落。”
“這人讀書,”鄔子余才回來,披上了褂子,在后邊說,“按照我們的話來講,哈森就是阿木爾的嫡子。別看阿木爾有十幾個兒子,他能記住的就那么幾個,其中哈森的母親最為尊貴,是悍蛇部的花。阿木爾能夠駕馭悍蛇部,與她分不開關系。子憑母貴,哈森是阿木爾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出來的兒子,將來會繼承阿木爾大俄蘇和日的稱呼。據說,據說啊,他熟讀兵法,就是胡和魯也怕他。”
“你怎么不早說,”澹臺虎摸著臉上的刀疤,“要早知道他這么厲害,我就待在圖達龍旗不回來了。”
“那你就是給人送腦袋的,”鄔子余在沙盤邊站定,“他的打法吧其實有點像總督。”
“那他也不適合駐守,”蕭馳野扶正骨扳指,“愛挑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