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驚蟄扔掉了鐵錘,緩緩拉出了距離,低聲說“我說的句句屬實。”他目光憐憫,“你真是這世間最可憐的小孩兒了,你知道白茶怎么死的嗎沈衛發現了她的身份,然后親手勒死了她。你誕生在厭惡里,沈衛為什么要養你當你從茶石天坑里爬出來,歷經這些仇恨與悲傷再度回到中博,你以為自己是在收復失地嗎”他沉沉地笑起來,殘忍地說,“你把自己感動得一塌糊涂,可是你沒有想到吧,你不會被任何人接納,如果離北知道了白茶是誰,蕭馳野的刀就要轉向你。”
圍欄猛然震起來,雷驚蟄在沈澤川躍起的瞬間抱臂格擋,被踹得差點后仰。兩個人打得兇猛,顏何如不敢再留在跟前,又鉆到另一頭去了。雷驚蟄險些招架不住,在避退間擦翻了藤架,跟著撞倒了附近的琉璃燈盞。火撲進氍毹里,眨眼間便燃燒了起來。
雷驚蟄料定沈澤川已經失了分寸,兩個人在圍欄間相搏,背后火光大盛。
費盛殺得滿身是血,他翻出梯口,喊道“主子,燒起來了,不宜久留”
雷驚蟄背后吃風,他分出余力躲著錦衣衛,說“今夜的敦州便是我的地盤,你們死斗也沒有活路”
言辭間忽然見白袖撲面,打得雷驚蟄措手不及,腳下跟著亂了步子。沈澤川已經攥起了雷驚蟄的領口,雷驚蟄在這驚魂一刻里看清了沈澤川的臉。電光石火間,甚至不等費盛搭手,只聽見布料撕裂的聲音,說時遲那時快,接著白影如羽,竟然和雷驚蟄一起墜了下去
費盛肝膽欲裂,劈手去抓,只掠到了雷驚蟄的衣角,他聲音顫抖,惶恐道“主子”
雷驚蟄墜下去的那刻就認定沈澤川要跟他玩命他在墜落間迅速探出右臂,背部撞著撫仙頂的飛檐,在檐角被砸斷時猛地掛住了身體。腳下蕩空,燒起來的火光猶如包裹著天地,饒是雷驚蟄也捏了把汗。雷驚蟄不敢大意,右臂扒得刺痛,想要靠著殘檐爬上了這塊凸出的瓦地。
但是沈澤川已經從另一頭爬了上去,雷驚蟄抬起的手被踩在了腳底下,瓦片頓時掉了幾塊,凌空摔下去砸得粉碎。
雷驚蟄驚魂未定,在風里吐出嘴里的血,說“操”
沈澤川俯瞰著雷驚蟄,刮爛的袖袍露著右手。他背后是通天的火光,他解掉了紗布,把縛上的鋼針都扔掉了,蒼白的五指在握拳試力。
雷驚蟄手指被踩得劇痛,他的手臂在適才拉傷了,這會兒勉力吊著自己,雙腳空踩著,強行扒著這殘檐,看著那鋼針摔落在自己眼前。
“殺掉我你也活不了,”雷驚蟄抬眸擠出笑聲,說,“你太可憐了,你被、被捏成了個怪物今夜以后,中博就是你的夢魘,你要夜夜輾轉反側,你要日日提心吊膽,腳下的土地”
沈澤川蹲下身,他的那些陰郁與蒼白在火光里一掃而空,變成了妖異的秾麗,還有舔血的殘忍,他悶悶地笑起來,說“你好天真啊。”
雷驚蟄喉間滾動,不明白沈澤川為什么他逸出了艱難的喘息,喉嚨被沈澤川用右手緊緊卡住了,他從來沒有想到,看似瘦弱多病的沈澤川竟然有這么大的力氣
沈澤川收緊五指,借著雷驚蟄攀爬的力道,把人幾乎是拖起了些許,看著雷驚蟄面色漲紅,輕聲說“你太好笑了,雷驚蟄,你怎么會以為白茶能夠撼動我”
雷驚蟄喘不上氣,翻動的眼珠胡亂轉動,被恐懼侵占了。
沈澤川端詳著他,善意地說“我到敦州,就是為了捉住你啊。”
雷驚蟄喉間嗆著細微的呼氣聲。
“你幫了我一個大忙,”沈澤川轉眸看著敦州,“我想要吞并敦、端兩州,卻又因為戚竹音不敢動作,只能借著樊州翼王來做掩護。你本來可以活得更久,如果你這次沒有帶著邊沙人來的話,我或許還要等一年,等兩年,甚至等更久的時間來尋找一個契機,但是你帶來了邊沙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