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時雨氣道“我給你的莊子都,都”
“都填進去啦,”戚竹音想了會兒,安慰道,“倒是有一畝三分地還留著,我娘種花種草用的,沒舍得賣,以后糊口還是行的。”
屋外的姨娘沒聲音了,下午天陰,濃云蔽空,屋里又放了垂帷,顯得更加昏暗。戚時雨在榻上看女兒,她削瘦的肩膀襯在微弱的窗光里,發間戴的是亡妻簪。
戚竹音長得像她娘,氣勢沒有壓過眉眼時,笑起來有些嫵媚,大帥沒有傳聞中那么英氣。
戚竹音等戚時雨睡下了才離開,她在檐下換鞋,鹿皮靴子蹬進了雪里,問戚尾“人呢”
“大夫人給請走了。”戚尾跟在后邊說道。
戚竹音回來還沒見花香漪,這會兒猶豫了片刻,路過花香漪的院子時聽著里邊都是鶯聲燕語。她隔著洞門,從那梅枝間瞧見了花香漪。
花香漪今日罩著狐裘,看質地該是從闃都帶來的,白無雜色,絨毛襯在臉頰邊,讓湛若秋水的明眸更加鮮明。她看著就是被嬌養出來的女兒,搭在梅指上的指尖白嫩,這生都沒沾過半點灰塵。
戚竹音莫名偏了頭,看了半晌。
“府里頭的賬房都備好了賬簿,在辦事房里等著您呢。咱們府里去年的開支”戚尾說了一通,抬頭看戚竹音沒動,就跟著望過去。
戚竹音抬起誅鳩,用刀鞘擋了戚尾的目光。
那頭的花香漪拈著梅枝,眉間點著瓣兒似的花鈿,在隨行侍女附耳低語里笑起來,側身隱了進去。
戚竹音沒轉頭,嘴里對戚尾說“走啊。”
戚尾啥也沒瞧見,重復著“走啊”
戚竹音抬步就走,戚尾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也不敢多問,追著走了。戚竹音徑直去了辦事房,跟賬房對賬簿。她沒時間坐,就站著翻了幾頁。
“家里的管事換人了”戚竹音突然問道。
賬房佝著身,小聲說“回大帥的話,沒換哪。”
“那奇怪了,”戚竹音又翻了幾頁,“往年結賬都是一團麻亂,恨不得再記糊點,去年的怎么這么清楚”
這賬豈止是清楚,連今年的預支都專門分出本冊子,把府內各房的花銷列得明明白白。姨娘們的胭脂水粉在戚竹音的要求上再次省了一半,戚時雨講不清楚的莊子也都名列其上,這做得簡直比戶部的賬面都漂亮。
“原先咱們府里頭賬目繁雜,各房言語不詳,先生們也無從下手。”賬房接過茶盞,捧給戚竹音,“大帥上回要府上節儉,可是下邊的莊子算不清楚,每月貢物合在后勤花銷里邊亂七八糟。”
戚竹音抬眸看著賬房。
“這回是大夫人算的,”賬房怕戚竹音不高興,緊接著說,“大夫人管后院,各房賬面都得看,專門派人來跟咱們說,這賬太亂了,為著您在前頭的軍餉支出,也得重新做。我們趕著重做了幾回,都耐不住各房鬧,好些院子藏莊子,不肯交代實話”
這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