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時,暴雪仍舊在下,軍帳內的炭盆都涼透了。眾將聚集在內,圍著桌上的地圖,在燭光里等著蕭馳野開口。
茶石天坑這場仗打得不算辛苦,卻相當兇險。蕭馳野占了暴雪天的優勢,在冰面上把阿赤繞離了東南方,引到了邊沙布置相對薄弱的茶石天坑。阿赤的援兵來得那么快,是因為端州在這里還有驛站,但他把重心挪到了東南方,又對蕭馳野的離北鐵騎束手無措,才給了時刻盯著端州動向的澹臺虎斜線支援的機會。
蕭馳野昨晚就卸了甲,待軍醫退出去后,稍稍活動了下肩臂,環視著他們,說“我們此行不是來跟他們打勝負,而是來跟他們要端州。如今阿赤已死,重兵還駐守在東南方,端州城內的兵馬不足一萬,是個好機會。”
費盛把藥端給沈澤川,偷瞄了幾眼,看府君今日精神尚可。
“昨日有不少騎兵脫逃,”尹昌把手指摁在端州東南方,“這里的重兵收到消息就會懷疑我們要打端州,肯定會先上來攔截。”
老頭在軍議時不怕任何人,把亂糟糟的胡子隨意地扎在一起,就是不敢當著沈澤川和蕭馳野的面喝酒,只能靠釅茶解饞。
蕭馳野沒有立刻回話,把機會留給了澹臺虎。
澹臺虎這兩年也逐漸有了點自己的見解,琢磨著二爺的意思,抬手點了點端州的位置,說“咱們現在在茶石天坑,離端州有些距離,如果東南方的重兵到這兒來攔截咱們,那端州城內的兵力就不會變。”他略顯忐忑地看了眼蕭馳野,見蕭馳野面色自然,繼續說,“到時候讓駐扎在洛山的鄔子余繞到端州西門,就可以直接偷襲了。”
蕭馳野頷首,示意澹臺虎說得沒錯。
骨津神情微沉,他看向茶石河,說“我們做誘餌是能把兵力都引到茶石天坑,但主子,我們背后就是茶石河,一旦阿木爾趁機派兵偷襲,或是哈森南調過來,那我們就要腹背受敵。到時候鄔子余又繞去了端州西邊,我們連援兵都沒有。”
“你這么說傷的可是交戰地的心,”蕭馳野說話的空隙還要盯著沈澤川喝藥,末了接著說,“沙三營不是援兵嗎”
骨津停頓片刻,搖頭說“我信不過郭韋禮。”
蕭馳野倒沒沿著這事繼續說,他抬手,輕輕拍了把骨津的背后,說“大哥在大境里看得清局勢,端州勢在必得,交戰地有陸廣白和師父在,三大戰營定然會全力拖住哈森。至于阿木爾”蕭馳野微曬,“他現在能急調的部隊就是青鼠部。”
戚竹音要出兵攻打青鼠部,太后和兵部沒同意,她就徹底沒辦法了嗎
“啟東的軍糧由顏氏供應,馬車在三日前就已經通往策郡,”沈澤川嘴里都是苦味,“算算時間,大帥都該吃飽肚子了。”
只要讓戚竹音吃飽,她就敢跟闃都玩花樣。前幾年她不入都跟這些老狐貍周旋,那是怕麻煩,如今彎刀都要伸到她眼前了,她就半點麻煩都不怕了。
“騎兵冒雪行軍的速度沒有平日那么快,我們在這里還有準備的機會。”蕭馳野說,“現在的營地簡陋,敦州守備軍今夜就在四野挖橫溝。夜巡輪流值,鷹也要放。禁軍和離北鐵騎數日苦戰,能休息的時候就休息,必須要養精蓄銳,給鄔子余拖出足夠的時間。”
大雪擋道,策馬往洛山傳遞消息肯定來不及,好在離北鐵騎都帶著自己的鷹,向西北飛幾個時辰就能送到。
眾人應聲,待他們各自議論起來,蕭馳野就在懷里摸了片刻。沈澤川擱下藥碗,捏著袖里的折扇,大袖間忽然跳來塊東西,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塊油紙包裹的糖。
蕭馳野像是沒干過這件事,神色正經地看著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