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沉寂下去,梁漼山垂首不語,他是無根無底的浮萍,想要再往深里探,就得有大樹做依仗。他先跟江\\青山通了氣,借此得到了薛修卓的接見,隨后才見到孔湫與岑愈。他沒有收下赫連侯的黃金,但是僅僅留封在手上也沒用,必須得有人作保,否則他到丹城,只要沒有按照赫連侯的意思做假賬就得死,潘藺都保不了他。
薛修卓擱在邊上的巾帕都涼了,他說“此事我本該避嫌,但事關崇深安危,又涉及丹城田查,便只能與兩位老師在此商議。”他說著替岑愈和孔湫各倒了杯茶,“今日聽聞啟東用兵的消息,想必戶部又要一番推脫。各處的爛賬混雜在一起,只怕會耽擱春耕和啟東軍糧。”
孔湫對薛修卓頗為忌憚,薛修卓在儲君這件事情上玩得太驚險,又靠著太學風波擠壓寒門官員,如今實干派熱火朝天,孔湫心里不是滋味。他靠在刑部任職多年的直覺認定薛修卓絕不會束手無措,便說“你把我等召集在此,想必不僅僅是為了看賬本。”
“一事議,一事畢。”薛修卓對孔湫改了稱呼,“元輔在明理堂議事時沒有對大帥用兵青鼠部一事提出質疑,想來是同意的,但礙于國庫空虛,戶部確實難以承擔軍餉開支,所以才沒有與太后詳議。”
“不錯,”孔湫比海良宜在時更加沉穩,“大帥此刻用兵青鼠部,看似是為解離北外患,實則是為蕩清大周外患。阿木爾狼子野心,覆巢之下無完卵,眼下助離北就是助大周。”
薛修卓從袖中拿出一張折子,推到孔湫手邊,說“這是我剛才粗算的啟東軍餉開支,遠程用兵不比往年駐守邊郡那般便宜,糧車消耗就能吃掉去年白馬州的全境稅銀。”
孔湫看了那折子,說“去年賑災就用掉了一部分銀子,如今又臨近開春,八城春耕能否順利落實也是大問題。世家不肯歸還民田、補交田稅,內閣就沒有辦法批復大帥的出兵請求,你就是算得再清楚也無用。”
“我倒是有個辦法,”薛修卓看著孔湫,“此次啟東軍餉可以由薛氏承擔。”
此言一出,不僅孔湫和岑愈,就連梁漼山都愣住了。
眾所周知,泉城薛氏早在上一輩就呈現疲軟之態,嫡子薛修易是個假清高,成日被群江湖騙子哄得四處欠錢,他們家到現在只有一個薛修卓還能站在朝堂上,薛氏哪有錢
梁漼山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了沈澤川,緊接著想起了奚鴻軒。
孔湫驚疑不定,注視著薛修卓,說“這么大的數額,我就是以內閣首輔的身份給你打下欠條,也未必能夠還上。”
“這筆銀子元輔不必給我打欠條,”薛修卓替孔湫倒了杯茶,正色道“我只求元輔與我合力稽查八城田稅。”
驛站外的燈籠搖晃起來,風卷走道上的破告示。闃都東龍大街的笙樂聲隱隱約約,穿過驛站的長道,被宮墻阻擋,消失在重檐間。宮墻內的李劍霆坐在榻邊,在“當啷”的鐵馬輕敲聲里,想起前塵。
風泉正在替李劍霆放下垂帷,忽然聽儲君問“你戴耳墜嗎”
李劍霆肩臂浸泡在烏發里,她望著幽深的寢殿,像是替風泉回答,又像是替自己回答。
“我厭惡耳墜,”她像極了光誠帝的眼睛轉向風泉,在昏暗里緩緩笑起來,“戴著像家畜,任人宰割的那種。”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