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攪著泥漿,在城門口停下。
戚竹音臂間掛著披風,背著陰沉沉的天幕,看闃都巍峨的城墻。此刻天還沒有亮,駐守在城墻上的八大營小將看到啟東的軍旗,立即拉長聲音喊道“開門,恭迎大帥”
幾個城兵喊著號子拉門,機拓發出悶響,斑駁的城門緩緩上升。城門內的八大營士兵肅然地分立在兩側,對著門口的戚竹音壓劍行禮。
戚竹音抬臂,背后的啟東騎兵整齊后退,跟她隔出了不小的距離。她抖動韁繩,帶著花香漪的馬車踏上了闃都的官道。
兩側的士兵肅穆而立,目不斜視。
戚竹音今日穿著朝服,她雖然沒有封爵,卻因為太后親點,有穿侯爵朝服的資格。朝服緋色作底,補子繡的是超越品階的白澤。發間改掉了男服的梁冠,戴的是五珠,隨著馬匹的走動在空中搖曳。
官道前方是相迎的朝官,側旁站著錦衣衛指揮使韓丞和內監福滿。
雙方稍作寒暄,就要引著戚竹音入宮。
街道肅清,無人喧嘩,闃都寂靜得只聞孤雀細鳴。韓丞上馬陪在戚竹音身側,笑道“邊郡告捷,大帥勞苦功高,此番入都,必有垂天之賞。”
這話雖然講得和煦,卻是站在戚竹音的痛點上,她幾次立功都沒有封侯授爵,如今離北反叛,戚竹音和啟東守備軍水漲船高,成了太后在外的依仗。她借機撤掉了監軍內宦,成為了可以威脅闃都讓步的東南刺頭,早已讓太后心中不滿。此刻又緊挨著邊沙戰事,爵位正是太后制衡戚竹音的鎖鏈,給戚竹音授爵的事情遙遙無期。
戚竹音跟韓丞不對付,先前幾次都不愉快,這會兒和韓丞虛情假意,道“借指揮使吉言。”
兩個人在馬上周旋,待到了宮門口,后邊跟了一路的福滿趕緊滾下馬背,親自來接戚竹音的韁繩。東廠在天琛帝死后就此落沒,二十四衙門再也沒有像潘如貴那樣能呼風喚雨的大太監,福滿更是夾著尾巴做人。
戚竹音對內宦沒好感,朝廷派去監軍的雙喜現在還關在蒼郡的牢房里。福滿為了不討戚竹音的嫌,特地打扮了一番,他內著葫蘆景補子,頭戴珊瑚鐸針,外邊罩著蓋面,腳上蹬著烏靴,只敢往樸素上靠。
福滿哈著腰給戚竹音拿了韁繩,滿臉堆笑“這可是咱們大周的汗馬,奴婢保準兒替大帥喂好。”
戚竹音頷首,回頭看了眼馬車,站在前邊等著花香漪。
韓丞把馬鞭扔給邊上的內宦,聞聲薄哼一聲,指著福滿笑道“你個老賊頭,見到大帥馬上要受賞,可勁地拍。”
福滿了解韓丞的秉性,立刻說“指揮使這是臊奴婢呢”他矮身湊近,對韓丞獻媚,“奴婢平素都是仰仗指揮使,您看著,幾時能全了奴婢的心愿”
“你跟我一個歲數,把我叫爺爺,”韓丞說,“說出去我都臊得慌。”
日你娘
福滿腹誹,這狗日的成天拿喬,嘴上說著臊得慌,可使喚的人的時候不就是在當孫子使老天有眼,沒叫他生出兒子來真是大快人心。
福滿撫著胸口,嬉笑道“前頭老祖宗還在的時候,奴婢就是兒子,按資排輩,可不得把您叫爺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