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知悌辱我在先,如今反倒打一耙,真是不可忍。”李逍便把上次崔知悌讓人來結親的事情說了遍,“說什么結親,可卻是要把一個婢生女給我為妾,倒不是某瞧不起婢生女,可崔知悌送個婢生女給我,卻要我給他一百萬陪門財,還要給他女兒準備一百萬錢的嫁妝,另外還要奪某的雕板印刷術,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李治其實早已經知道了這事,百騎司雖然人手不是很多,但耳目遍及長安還是能夠做到的。
“崔知悌有些過份了,一個婢生女若說送于你為妾倒沒什么,卻也敢提如此無禮要求,太過份了。”
“陛下,其實崔知悌之險惡用心,臣很清楚。漢魏以來,士族高門一直壟斷學術,借此以影響朝堂。如今雖說朝堂之上,士族出身占據高位者沒幾個,多是勛貴出身,可士族卻占據著朝堂的上上下下,尤其是在地方上,他們是無孔不入。”
李唐是關隴集團出身,又是武將起家,對士族天然的有些反感,掌握天下后對士人更加還多了幾分忌憚。
馬上打天下容易,但不能馬上坐天下。
關隴集團雖然建立了好幾王朝,可始終都無法擺脫士族的影響力。哪怕關隴集團可以讓朝堂之上,只有幾只士族出身的小貓小狗,可他們的影響力依然讓皇帝都十分忌憚。
說來似乎有些奇怪,朝堂都沒有有份量的代言人,那他們又哪來讓皇家忌憚的影響力呢?
這就要從這個時代的一些特色來說了,比如說漢魏以來,士族壟斷了學術。別看關隴集團們掌握了上層,可是光靠一群武將是管不了天下的。
從長安的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到二十四司十六衛府,哪里沒有這些士族。可以說,各部司衙門的主要官員雖都是以關隴集團為主的勛貴派,但下面的中低層官員甚至是吏員,實際上都是以士族出身為主的讀書人占據的。
漢魏以來,普通人是沒有機會讀什么書的。
一來士族把持了教育權,二來他們壟斷著學術。讀書成本高,學術又都在士族手里把持著,長久便形成了讀書的人以士族出身為主,哪怕是些庶族寒門,其實也不是真正的窮人,而是指一些非士族的小地主們。
大唐的識字率是很低的,相比起宋明的識字率低的可怕,這就導致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當官做吏,總得認字吧。
于是乎,雖然關隴集團建立的幾個王朝,最就廢掉了士族得以掌權的九品中正制,實行以門蔭制兼舉薦制為主的新選官制度,可是那些低層官吏,尤其是各天下各地衙門里辦事的吏員階層,其實他們是無法控制的,這些吏員就是以士族出身的人為主。
士族壟斷學術,把持教育權,天下各地,除了少數的官學外,私學基本上是各士族所辦的,先生也是士族的人,就算有些庶族寒門的子弟有機會讀書,那也一樣是他們的學生。
所以說從中央到地方,上層站著的是以關隴派為代表的勛貴集團,但是在中下層,其實是以士族為代表的文人階層。
雖然隋朝開始就推出了科舉制度,試圖給予庶族寒門入仕的機會,意圖給那些小地主提升地位,但科舉制度推出后并不順利,一直到了此時,科舉入仕其實也完全沒有達到當初設立者的初衷。
科舉年年舉行,甚至各種各樣的科多達幾十科,可選出的士子卻不多,可堪用者更少,到現在,科舉這條路子,其實也是被勛貴官僚們所把持影響的。
考科舉,一要地方官員舉薦地方鄉野有才名的鄉賢,二則主要是地方官學和京城國子監里的學生,而這些官學里的學生,則又以貴族和官僚子弟為主。因此弄來弄去,能邁入科舉這個門檻的人非常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