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本加厲
宋以深的手機放在一旁,電話一個接一個,最后沒電自動關機。夏時優抽空瞄了幾眼,發現大半個圈都打來了電話。
空氣里有木炭的輕煙氣味,炭芯噼啦爆開,宋以深靠著欄桿出神看著,微末猩紅在架子上像天際隕落的火石,忽忽蕩蕩,眨眼不見。
夏時優吃飽了躺在秋千椅上玩游戲,保衛蘿卜已經通關不知道幾次,但是最近更新了版本,畫面更加精致可愛,夏時優重新下載,打算再玩一次通關。
剩下的酒差不多都被宋以深一人消滅,燒烤卻吃得少。
兩人之間有種逃出生天的奇異閑適。
夏濟銘打來電話的時候,手機鈴聲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是sow的首支單曲《percent》。
夏時優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歌詞還未唱出,電話直接被掛了。
宋以深沒有說什么,臉上依舊是看不出情緒的笑容。
手機畫面再度跳轉,一不留神,幾秒的間隙里,蘿卜被怪物boss吃了一大口,夏時優看著那一口,忽然有些心疼。
炮塔雖然已經建成,但即使最后勝利,蘿卜也不是原來的蘿卜了。
“我不知道你在臺上為什么說那些話。但我從來沒認為你身敗名裂過。”
夏時優退出游戲,打開一直儲存的歌單,起身走到宋以深身邊,認真點下《percent》的播放。
臉上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的。
當夏時優點開播放《percent》,宋以深就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神情冷淡,似乎有幾分不耐,不屑與說,但這些最終都隱沒在了黑沉沉的眸子里。
宋以深一口喝盡易拉罐里的啤酒。
夏時優低頭看著歌詞滾動,指尖在欄桿上隨著節拍輕點,“我很早就知道你們了。那個時候我爸媽剛離婚,我的假期被一分為二,我媽一半,我爸一半。我回國見我爸的時候,他帶我去看了你們的校園演唱會”。
一瓶喝完,宋以深又拉開一瓶。
夏時優轉頭注視著泡沫絲絲溢出,轉瞬又被夜風吹散。他們之間有淡淡的麥芽香氣,還有酒精的迷熏。
“他那時很欣賞你們,想簽你們。不過公司里那些股東覺得簽你們賺不了什么大錢,又擔心你們剛出校園,心高氣傲,不會服從公司的商業化運作。他們后來就造勢弄出另一個樂隊,你知道的,就是recording,然后和你們競爭,這樣話題有了,熱度自然也有了......”
“好像說遠了......”
夏時優彎身,下巴擱上手背,望著底下黑黢黢的山林,海水一瞬一瞬拍打礁石的聲音像是從夢境里緩慢游離出來一般,稍不留意,就會被山風裹挾著帶走,循環往復,周折如嘆息。
“我相信你從來沒有做過那些事。”
“你那么熱愛音樂,怎么會毀了這一切呢”
“我記得第一張正式專輯出來的時候,你幫每一個到場的粉絲簽名,后來人太多,保安不讓進,你就一個人跑出去簽,大太陽底下,渾身是汗,簽掉了五支筆,簽到最后手腕都發抖。”
“我當時給你遞水來著,不過你沒時間看我......”
夏時優瞇眼笑。
耳邊傳來宋以深大口吞咽啤酒的聲音,有些急促,有些張皇。似乎夏時優的回憶刺破了他心底潛藏的一個洞,這個洞越來越大,怎么都填不滿。
“對了,你有兩次都把我名字寫錯了,時間的時,你總是寫成世界的世,不過第三次我帶著我的學生證去了,你才沒寫錯。”
“演唱會的時候只要有粉絲還在下面喊,你就會一直唱,好幾次都是被萬潯拉下場的。”
“那個時候你們沒有啟動資金,為了借場地欠了很多錢,你就賣你家古董——我記得可清楚了,就是那個時候你家里的情況才被爆出來的,后來你家里人受到不好的輿論影響,才去了國外。那幾次其實能看出你心情受到很大影響,不過在舞臺上還是......”
夏時優想了又想,扭頭凝視宋以深,很輕地說出四個字:“無憂無慮。”
“唱歌一直是你夢想啊,你怎么可能出賣夢想。”
云層遷移,弓月映上海面,影子卻很淡。夏時優仰頭看了一會,一首歌已經循環播了好幾遍,開頭的旋律和末尾的旋律好像能夠銜接在一起。
就像一個永遠都不會終止的夢。
宋以深或許不知道他對自己而言到底意味著什么。
不過夏時優記得很清楚,那么努力、張揚的宋以深,為了夢想不顧一切的宋以深,也是他一直想要的自己。
從小到大,夏時優做什么都是懶散,得過且過,沒有特別喜歡的,也沒有特別討厭的,沒有主見,也沒有叛逆。即使在父母離婚這件事上,雖然是被迫接受,但夏時優也就這樣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