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珍惜
一晚上強勁的風,連日來渾濁窒悶的霧霾在第二天晨曦微現之際消散得干干凈凈。天霎時藍得如同最上等的瓷器,層次分明,不露破綻。大片遷徙游蕩的云團,在過分光滑的瓷面上留不下絲毫糾纏的痕跡。
萬潯住在市郊,驅車得近兩個小時,宋以深到的時候,風又大了起來。
有水管子甩在地上的噼啪聲,接著就是滋滋噴水的聲音。
萬潯一身工裝褲,戴著橡膠手套,從房車后走出來,嘴里叼著半截煙,煙頭早就滅了,漸大的風里散開零星煙灰。
宋以深手肘搭在車門上,看了會拎著水管澆車門的萬潯,水淌到地上積成深色的幾股水流,一路蜿蜒到他腳下。
一月中的天氣,太陽只發光不發熱。宋以深彎身從車內拿出大衣套上,反手關了車門走上前。
萬潯瞇眼迎著幾分刺目瞧他臉色,隨口:“沒吃早飯”
宋以深無聊彎唇角,沒理他,站在一旁朝四周看了看,摸出根煙捻在指腹。
“《聞聲識你》下季改巡游模式,我明天就要和導演組一起出發去各省踩點,最后一趟還要入藏,回來再見面得夏末了,喊你過來是要給你樣東西。”
萬潯轉身去關水龍頭,回來的時候脫了手套抖兩下,轉手搭在了一邊后視鏡上。
宋以深聞言點頭,五指微攏在煙前,稍稍低頭擋風點煙,沒什么表情。
萬潯瞧他這副無所謂的神情,疑惑道:“你怎么了”
此前兩人見過幾次面,不過都是在警局配合警方問詢當年的事件,彼此間的交流很少。萬潯見到他的時候,會拍拍他的肩。后來有一次還問了他的嗓子,問還有沒有辦法治。
宋以深說沒事,過去了。萬潯也就沒再問過。
當時也是這副樣子——萬潯回想,這期間好像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全程心事重重,把玩手里的打火機,簡直能玩出花來。煙抽得又兇又猛。開口說話,能單音節絕不雙音節。多數時候眉目陰沉,坐在椅上一副生人勿進的冷漠,弄得警局那些小姑娘沒一個敢上前。
萬潯出來的時候,景象著實壯觀。
宋以深方圓三步,自帶金箍棒圈,妖魔鬼怪都瘆得慌。
眼下又是這樣。
似乎還更嚴重了。
見宋以深明顯心不在焉的樣子,萬潯上前一下收了宋以深夾指間的煙,神情嚴肅。
宋以深擰眉清了清嗓子,貌似輕松問道:“什么東西”
站在風口還是有點冷,萬潯招呼宋以深上車,寬闊的房車里陳設并不多,空空桌面上一個倒三角獎牌瞬時讓宋以深怔在原地。
過分眼熟了。
當年首發單曲《percent》屠遍各大榜單,最后到手就是這么一個重量級獎牌。
年度最佳單曲。
那時宋以深還摟著它睡過好幾晚。
萬潯看不過去,說都是兄弟齊心的成果,不能你一個人睡,讓我們都睡睡。宋以深笑得狡黠,說你都有聞源了,還想著隊長我的萬潯二話沒說,直接上手把宋以深按床上揍了一頓。
宋以深張嘴哇哇喊聞源救命,聞源趕來一看,笑得在門口直不起腰。后來大潮煞有介事地跑來勸架,黃雀趁亂截下獎牌,嘚嘚瑟瑟地抱了回去。再后來出事,這個獎牌一度不知所蹤,他們都以為融化在火里了。
“你不在的時候,工作室到期,我收拾東西在大潮屋里找到的。”
萬潯拿起獎牌,底座上描金的三個英文字母已經有些暗淡。
宋以深接過,拇指用力擦了擦“sow”,不知是不是錯覺,細細的金色紋路一時亮了不少。拇指指腹重重印上字母,微微發紅,但是過一會就不見了。
“你可以繼續抱著睡了。”
萬潯難得開玩笑,視線移到宋以深拿著獎牌的左手,疑惑瞄了眼那枚戒指。
宋以深放下獎牌,笑了下,沒有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