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松君去拽他被子,但是女人的力氣怎么有男人大,還是一個中年女人對上青年男人,賀松君拉扯不動,便坐在他床頭絮叨,先是義憤填膺,可惜沒什么效果,再是苦口婆心,顧飛泉完全不吃這套。
老生常談,這些舊話賀松君從他有記憶的時候就開始說,到現在二十多年了,還是在說。
賀松君見他油鹽不進,終于氣急敗壞道:“你豬油蒙了心啊?是不是也被那個女人的外表給騙了,當年要不是她跟我說——”
賀松君突兀地消了聲,隔著被子拍了拍顧飛泉寬厚的背脊,語重心長道:“你相信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我對你更好,不求任何回報。”
顧飛泉掀開薄被,坐了起來,目光銳利地盯著她:“她和你說了什么?”
“什么什么?”
“駱瑜,顧硯秋她媽媽,當年要不是她跟你說,她跟你說什么了?”
“你聽錯了。”
賀松君眼神躲閃了一下,起身要走。被顧飛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手腕:“我沒聽錯,媽,你是不是在駱瑜結婚后和她有過聯系?”
“我說了你聽錯了。”
顧飛泉抓著她的手不放。
賀松君說:“我手疼。”
顧飛泉松開一點,但只讓她有一點活動的空間:“到底說了什么?”
“她說,”賀松君一咬牙一閉眼,說,“她一開始跟我說和顧槐沒有任何關系,也絕不會喜歡上顧槐,讓我放心,結果扭頭就把你爸從我身邊勾|引走了。”
顧飛泉不喜歡“勾引”這個詞,眉頭皺了皺,沒說什么:“還有呢?”
“還有什么?”賀松君詫異地望著他。
沒了?
顧飛泉有點失望。
他媽媽說的話他是半點不信的,按照顧硯秋所說她,她媽媽是喜歡女人的,很可能顧槐這些年都是一廂情愿,那么顧硯秋媽媽勾引顧槐這個事件成立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賀松君趁著他出神的時候抽回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出了房間,帶上門后,靠在門邊的墻壁上長舒了口氣,按著自己撲通跳的心臟,收拾了表情,款款回了樓下。
她這個兒子最近真是奇怪,動不動就來套她關于三十年前的話。三十年前的事有什么好說的,對她來說除了痛苦就是痛苦,只有顧飛泉是她這么多年人生中,沒有完全失敗的唯一證明,她不能連這個證明也失去。
顧槐重新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緒,從書房下樓,陪一家子吃晚飯。
顧硯秋偷偷觀察顧槐的表情,方才那個脆弱的男人仿佛一閃即逝,和現在的他儼然判若兩人了。顧槐給每個家庭成員夾菜,一視同仁,不厚此薄彼。
顧硯秋第一個吃完,放下碗,說:“爸。”
顧槐朝她看過去:“怎么了?”
顧硯秋說:“我有話想和你說。”
顧槐說:“好。”
顧飛泉對賀松君使過來的眼色視而不見,他媽正事不行,這種事情就上趕著添亂。使眼色的意思不就是讓他也去找顧槐談話么,他和顧槐有什么好說的,約著一塊兒釣魚還差不多。
何況他現在和顧硯秋的關系早就不和以前一樣了,他們倆是一條船上的。
顧飛泉晚上多吃了一碗飯,吃好后就上樓了,在房間里等消息——他不確定能不能等到,但是他有這種直覺。
果然,顧硯秋和顧槐談話后不久,他就收到了顧硯秋的消息。
顧飛泉用紙巾擦了擦手,點開了和顧硯秋的聊天框。
【西顧:他瞞著我的事情還很多】
【西顧:我問他為什么要把我媽媽的遺物都收起來,他說不想你媽媽看到這些不舒服,這樣對不起她。】
顧飛泉背靠著床,兩只手飛快打字回復:
【加貝:既然如此,他早在三十年前干什么去了,那時候怎么不說自己對不起我媽呢,現在想到對不起她了,他對得起你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