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顧飛泉對顧槐的病情無動于衷是不可能的,即便他和顧槐相處不久,但是男孩子天生便有對父親的崇拜情結,這種崇拜在日復一日的相處與了解中被激發出來,帶出了新的依戀。
但顧飛泉更知道,顧硯秋才是和顧槐朝夕相處二十余年、在他的呵護下長大的親女兒,對顧槐的感情不知道比他深多少,現在最難過的應該是她。
顧飛泉一邊輕柔地拍著顧硯秋的背,一邊將目光落到了表情呆滯的賀松君身上。
顧槐沒醒,暫時不讓人進去。
賀松君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眼睛發直,嘴里自言自語,默默地念叨著什么。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怎么會得癌癥呢……還這么年輕……”她手腳冰涼,剛剛醫生和李秘書說的那些話在她耳邊不斷回響。
——肺癌中期。
——之前就檢查出來了,一直瞞著你們,唉,顧董不讓說,除了我和他,還有主治醫師,誰都不知道這件事。
——他總想著趁著身體還好,把要辦完的事都辦完了,無牽無掛,沒想到還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早知道自己得癌癥了……他早知道……”賀松君念叨著,腦子里紛紛亂亂閃過很多亂七八糟的想法,無法成形。
“要辦完的事……要辦完的事是什么……”她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戰,茫然地問自己道,“我嗎?”
無牽無掛?那她呢?又算什么?
李秘書被突然暴起的賀松君揪住了衣領,嚇得喊了一聲,接著便去扳她手。
賀松君不知道哪來那么大的力氣,李秘書一個成年男人居然沒能扳開,顧飛泉大踏步走了過來,把他媽媽的手從李秘書領口拉了下來,輕喝道:“媽,你干什么?”
賀松君轉眼瞪著他,兩眼通紅:“我干什么,你說我干什么?!”
顧飛泉皺了皺眉,直覺他媽媽這次發脾氣和以前的每次都不一樣。
賀松君不管顧飛泉,轉頭問李秘書:“他什么時候查出的癌癥?”
李秘書:“這……”
賀松君吼了一聲:“說!”
李秘書退了一步,躲開她再次抓上來的手,沒說話。
賀松君:“你說啊!”
一間病房的門被打開,護士出來提醒道:“病房門口不要喧嘩。”
是個人都看得出來她瀕臨崩潰,顧飛泉把賀松君雙臂抱住,以免她再做出任何過激的行為。賀松君在兒子懷里掙扎了幾下,用力地拍打著他的胸膛:“放開我!你放開我!”
顧飛泉悶聲受著。
賀松君終于安靜了,眼中簌然落下淚來,仰頭望著顧飛泉,目光里無限悲傷:“你爸他明知道自己活不長了,為什么還要娶我?”
顧飛泉眼眶酸澀:“媽。”
賀松君伏在兒子懷里失聲痛哭:“這么多年來,他到底把我當成了什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或許顧硯秋知道,她后來懷疑過她爸娶賀松君是她母親的遺愿,現在看來,多半是真的。以顧槐的性格,如果要補償一個人的話,是不會在明知自己生命所剩無幾的情況下,還要去招惹一個多年前就傷害過的人。
她媽媽臨終前,知道顧槐身患絕癥嗎?如果她知道,還會讓顧槐這么做嗎?
而這些,現在只有躺在病房里的顧槐知道真相了。
顧飛泉來敲門的時候,手機通訊還連接著,后來的事情她都聽到了。林閱微本來是要來醫院的,顧硯秋以情況混亂而且她來了也幫不上忙為由拒絕了,林閱微給她留了條消息。
【我今晚不睡,等穩定下來,給我打個電話】
顧硯秋去走廊盡頭給林閱微打電話,那邊果然秒接,林閱微急聲問:“你爸怎么樣了?”
顧硯秋現在一想到診斷腦子還是有點發懵,輕輕地吸一口氣,才說:“肺癌,醫生說是中期,更具體的還不知道。”
“怎么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