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槐是一個發育健康的成年男性,平時克制已是不易,何況深愛之人就在眼前,主動求歡。
顧槐閉了閉眼,說:“是我的錯,我當時犯了糊涂……醒來她很后悔,我也很后悔,我向她下跪認錯,你媽媽沒有責怪我。但兩個月后,她發現自己懷了孕。我欣喜若狂,她卻如喪考妣,面白如紙。她說要打掉這個孩子,我怎么肯?這是我和她的孩子,她哪怕不愛我,為什么不能留下這個孩子,我可以照顧的。
“我幾經追問,她告訴了我一個秘密,賀松君和我分手以后,身懷有孕,本來是不要這個孩子的,是她將對方勸了下來,那時候飛泉已有兩歲了。我這才醒悟,為什么她隔三岔五和我提起離婚,好端端的,我為什么要離婚,她是要把從賀松君那里拿走的都還給她。”
顧硯秋腦中轟的一聲,霎時間明白了:原來是這樣。
顧槐說:“我勃然大怒。那是我第一次對你母親大聲說話,我跟她說,她憑什么決定我的意志,我和賀松君早就一拍兩散了,她憑什么把我們倆又綁在一起,還讓她生下孩子,我不會接受賀松君,也不會接受那個孩子,我不承認。你媽媽也沒想到是這樣,她以為是虧欠了賀松君,所以才自作主張,以為這樣做對我們都好。”
“所以就把我留下來了嗎?”顧硯秋出乎意料的平靜。
“差不多,她當時在猶豫,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她重申,我絕對不會承認賀松君母子,并且求她留下你,你母親不知道是因為你在她肚子里越來越有活力,還是對我心懷愧疚,最終生下了你。而在那之后,她自認做了許多錯事,已經無可挽回,才皈依信佛,日日誦經贖罪。對你母親來說,你是一個錯誤,并不是她出于主觀意愿生下的孩子,而這么多年來,我也沒有感動她,她最后還是選擇了夏知非,不惜追隨她而去。”顧槐苦笑。
顧槐輕咳了兩聲,顧硯秋給他倒了一杯水。
顧槐接過喝了兩口,潤了嗓子,說:“她臨終前留下遺愿,希望我娶賀松君,把顧飛泉迎進家門,善待他們。其實我很不想答應,但她后半生都生活在后悔和自責當中,反正是一副病體殘軀,我何妨接著替她贖罪。”
胸中深埋多年的事情吐露大半,顧槐神情舒緩,慈愛地看著顧硯秋說:“我瞞著你,只是不想讓你媽媽的形象受到破壞,逝者已矣,就讓她以最美好的樣子永遠留在你心里。但我沒想到你這么執著,要去查三十年前,查出了前女友,她的女兒,還查到了賀松君的頭上,我想著既然我已經娶了賀松君,多上一重罪也沒什么大不了,就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頭上,只要你媽媽在你心里是完美無瑕的就好了。我不在乎這些。”
他還和顧飛泉說了一些與事實完全相悖的話,是篤定他不會告訴顧硯秋,相反會替他隱瞞,將錯事都推到他頭上,沒想到賀松君執念太深,再隱瞞下去只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賀松君做出這樣的事,出乎我意料,但說到底和我脫不了干系。”顧槐說,“她現在是在看守所嗎?我尋個時間去看看她。”
顧槐說了太多話,撐了撐疲倦的眼皮,顧硯秋見狀扶著他躺下來:“爸你先休息一會吧。”
她給顧槐掖好被角,顧槐拉住她手腕,輕輕地說:“你會怪我嗎?”
顧硯秋看著他花白的鬢角,說:“不會。”
顧槐又問:“你怨你媽媽嗎?”
顧硯秋沉默良久,用很輕的聲音道:“睡吧。”
顧槐沉沉地嘆了口氣,合上了眼睛。
顧硯秋關了燈,坐在床邊一動不動地守了顧槐一會兒,腦子里紛紛亂亂的,像是流動的云,指間的風,什么都抓不住,她徒勞地攥了一下掌心,如夢初醒似的,站了起來。
從她進來到現在,林閱微一直在外面等著呢。
外面的光線比病房刺眼些,顧硯秋抬手遮了一下,適應以后看清了面前林閱微擔憂的臉,她上前抱了抱對方,說:“我沒事。”
林閱微身后一直站著個人,顧硯秋后來才看清那個人是冉青青。
冉青青不知道什么時候到的,可能是林閱微叫過來的。
冉青青溫柔地望著她,沖她張開雙臂。
“阿……”顧硯秋張了張嘴,將涌到嘴邊的稱呼咽了下去,眼底飛快地蓄起霧氣,道:“媽。”
冉青青用力地抱住了她,輕柔地撫摸著顧硯秋的長發。
“沒事了,媽在這兒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