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奶奶去世了,爺爺幾乎是立刻就搬出了他們曾經的家,把那個精心布置了一輩子的小院子租給了一對夫妻。
“每個家都有每個家的氣味,那是養出來的。人都丟了一個,哪里還能繼續在里頭住著呢。”
每走一步都是記憶,每看一眼,都是曾經和那個人一起生活過的痕跡。
凌粟坐到秋千上,看著毫無生氣,如同一個擺件兒的院子。
這里的花和樹全都是凌粟親自種下的,但在賀硯回來了之后,澆水翻土的任務大半也都落到了他身上。
賀硯回在家的時候總像一個躍躍欲試的小孩子,這也要擺弄擺弄,那也要研究研究。仗著自己眼睛看不見,還得拉著凌粟陪他一起。
凌粟恍然又想起了今天見到的人。
他很禮貌,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客氣,但言語間卻也是很尊重對陌生人的那種。
他好聲好氣地問凌粟,你照顧了我這么久,你想要什么嗎
錢你不缺的話,其他的呢
你爸爸媽媽的事業,弟弟的學業,爺爺以后的身體醫療方面,你都不用擔心了。如果你感覺有些難以接受的話,要不要出國去散散心平復一下情緒
凌粟只要點點頭,他的下半輩子就可以躺在錦繡堆里,不用為生活操上一絲半點的心。
就連他那個小咖啡店,賀硯回都準備好了有百來頁的商業啟動計劃凌粟只要簽字,就會有一個人均常春藤畢業的團隊替他去運作。
什么做大做強做成網紅,只要他想。
以賀硯回的財力,什么都給得起。
但凌粟什么都不想要。
他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努力試圖從里面挖出一點點自己心里賀硯回的痕跡。
凌粟有一瞬間在意識恍惚的時候,甚至想問他,你能不能讓我的賀硯回出來一分鐘。
一分鐘不,半分鐘就夠了。
讓他抱抱我。
讓我告訴他,我們有個孩子了。只要你抱抱我,我就一定可以帶著他好好過下去的。
只要你抱抱我我就能堅強的。
但最終,賀硯回也只是矜持地站了起來,送他到了房間口。
在目送著凌粟下了樓梯之后,他就關上了門。
聲音很沉,敲在凌粟耳膜上的時候,讓他幾乎都要往前栽過去。
下雨了。
凌粟手里攥著秋千的繩子,粗硬的質地磨得他掌心生疼。
秋千晃蕩著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凌粟仰著頭,任冰涼的雨拍在自己的臉上,然后順著頭發一點一點低下來
但自己現在都是兩個人了。
凌粟在雨中站了起來,都進房間的時候被門框撞得踉蹌了一下。
要好好照顧自己。
凌粟拿了塊浴巾罩在自己頭上,動作僵硬地擦干了頭發,裹著浴巾仰躺著倒在床上,蜷縮成了小小一個球。
他要等他的賀硯回回來的。
凌粟抱著賀硯回的枕頭,憋了一天的眼淚在靜謐無人處開始肆無忌憚地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