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硯回的唇角幾乎抿成了一條直線。
辦公室里所有人就看見老板非常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原本就冷得嚇人的臉已經開始掉冰渣。
但長久不出現的同學給賀硯回帶來的卻有另一個消息:賀硯回的親媽可能最近要殺來中國了。
賀先生的處境可能就是真正的腹背受敵吧。
重感冒的賀硯回坐在小山般的文件后面,什么都不做,只光是淡淡瞥了一眼小助理,就讓她已經有了想哭的。
連續了幾個晚上,賀硯回就消失了。
凌粟以為賀硯回不會來了。
他是個十足心軟的人,放賀硯回在門外站幾夜已經是他的極限殘忍,今天他一瘸一拐地走去窗邊看見樓下沒人的時候,暗暗松了口氣。
失落還是有的。
但總好過兩個人這么一上一下地互相折磨。賀硯回擺在他面前的是一件很鄭重的事,他沒有逼迫凌粟選擇,這已經讓凌粟很感激。
也許他們是該分開冷靜一段時間。
凌粟垂著頭,這么想著。他剛才接到關牧州說他已經到樓下的電話,正打算打起精神給他和嚴青點個外賣的時候,就聽見了門口一聲巨大的動靜。
“臥槽你怎么在這兒!?!?!”
凌粟被嚇了一跳,總覺得自己的心跳開始陡然加快。
他扶著欄桿,忍著腳上的不適往門邊走了幾步。
但這個時候,肚子里的孩子卻突然有了反應。
并不是小賀同學慣常會有的敲門問候,這次動靜讓凌粟覺得他估計是想要拆了家。
凌粟捂著肚子靠在墻邊,不消片刻就已經滿頭冷汗。
“不是,你怎么啦。”他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低頭和自己的肚子打商量,“小朋友你...嘶——”
凌粟有些害怕,他背靠著墻,單手緊緊握著旁邊的欄桿,有汗從他的額角底下,他自己卻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突如其來的疼痛和暈眩讓他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投進了冰窟,下方深不見底,而他正在極其緩慢地不斷向下,向深淵處去。
他想著醫生的種種囑咐,父親曾經擔心過的種種,弟弟和賀硯回半夜在搜索各種資料的憂心忡忡。
這個小朋友已經六個多月了。
凌粟的眼前開始慢慢黑下來,他聽到了門口敲門的動靜,身體卻沉重地讓他無法挪動半步。
沒有人可以預知小賀小朋友的動靜。
他的存在本來就是一個奇跡,他的另一個父親幾乎為他用盡了所有能找到的最好的資源,而凌粟也從來小心,凌粟一直以為這樣的小心可以持續到他出生。
小賀小朋友一直乖得讓有所有人都安心,安心到所有人都忘了他本該是個多危險的存在。
凌粟的眼前一片漆黑,他跌坐在地上,耳鳴聲大得讓他完全聽不到自己張口說話的聲音。
他的腦袋里空空如也,唯一想到的卻只有賀硯回臨別時落下的輕輕一個吻。
凌粟在倒地的最后一刻輕輕念了一聲賀硯回的名字。
多好聽。
小賀小朋友連個名字都沒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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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粟再醒來的時候,是在醫院里。
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挺豐滿。
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