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粟等了半天都沒等到賀硯回說話,只覺得肩膀一輕。
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賀硯回別過了頭去。
他半垂著睫毛,眼睛還有些紅,堆疊在眼角莫名得有種風情。像是日頭沉下后和夜幕交接時的天空,鋪著紅粉色的云。
不帶什么□□,賀硯回的氣質也不允許他惹人憐惜。
只是單純的漂亮。
凌粟覺得自己像一個色、欲、熏心的老皇帝,看著自己的美人哭了,連安慰都還沒顧上,一心光盯著人家看了。
“沒事了...”凌粟發現自己翻來覆去也只說得出這么一句,帶著些哄孩子的意味,“孩子都消停了,怎么你還鬧上了呢。”
賀硯回側過頭瞥了凌粟的肚子一眼,用沉默代表了他的不屑。
什么登西,還沒出生就敢折騰凌粟。
凌粟苦笑不得:“你跟孩子置什么氣。”
“你抱一下。”賀硯回嘟囔了一聲。
凌粟開始沒聽清,睜大了眼睛,好脾氣地問:“什么?”
賀硯回轉過了身來,微微抬了抬下巴,帶著微紅的眼圈和小小倨傲的神情,聲音中帶著些理不直氣也壯的試探:“再抱一下。”
凌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片刻后安靜笑開,伸手把賀硯回抱緊了懷里。
兩個人中間隔著個肚子,雖然抱得很小心,但這一次卻貼得很近。
凌粟感覺到了賀硯回手臂謹慎的用力——他像是在抱一尊瓷器。他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賀硯回的背。
他不想再經歷什么了。
從賀硯回猝不及防進入他生活那一天開始,凌粟的人生里可能就再也多不出別的人了。
不過短短幾百天,這個人卻已經再也沒有辦法從他的生命里切割出去了。
孕后多健忘,凌粟回想起來的時候,總覺得他和賀硯回其實也沒經歷過什么太多風雨。之前好像有過很激動的情緒,有過哀默大于心死,有過輾轉無法入眠的很多夜。但大多記不清了。
到現在想起賀硯回,凌粟的所有感官都只讓他覺得很甜。
是每晚的糖水,是房間里暖黃色的落地燈,是讓凌粟可以坦然面對所有事情的勇氣前提。
幾乎是同時的,兩個人都感覺到凌粟的肚子動了動。
“沒事沒事。”凌粟按下了瞬間渾身僵住彈起來就要叫醫生的賀硯回,“不疼,他就是翻個身。”
賀硯回的眼神有些凌厲,看著凌粟肚子的時候如臨大敵:“你確定?”
凌粟拿回他已經放在呼叫鈴上的手,篤定地點了點頭:“我確定。”
“給他起個名字吧。”凌粟打了個哈欠靠回枕頭上,十分平淡地提起,“賀家排字輩嗎?”
賀硯回搖了搖頭:“跟著你姓。”
凌粟有些驚訝:“什么?”
他一直管肚子里的孩子叫小賀,這會兒卻突然說要姓凌,他猛得有些不習慣,但也沒拒絕:“也行。”
賀硯回幫他掖了掖被子,自己坐在了床邊的椅子上:“再睡會兒吧。”
凌粟乖巧地躺下,抱著肚子微微側躺。
醫生進來檢查完之后,示意賀硯回沒太大問題,為了不打擾凌粟的話,最好是出去。
賀硯回轉頭看了凌粟良久,像是怕自己眨個眼的功夫凌粟就要消失般。但無奈醫生這么說了,賀硯回也還是站了起來。
可站起來之后,他卻覺得自己身后像是被什么拽著。
賀硯回有些疑惑地往后看,發現躺在床上的凌粟呼吸安穩,面色紅潤,連眼睛都閉得好好兒的。
就是手正拽著他的后衣角。
他有些怔愣,似乎是對凌粟表現出來的挽留有著莫大的受寵若驚。
賀硯回探著頭往外看了一眼,發現李醫生已經走回了辦公室。
他面色沉著地把凌粟的手放了回去,自己穩步走去門邊——關好了門。
然后大步走回來,重新坐到了凌粟的床邊。
病房里的燈光被賀硯回調暗了,他用手蓋住凌粟的眼睛,手掌干燥而溫暖:“睡吧。”
凌粟伸手,勾住了賀硯回的小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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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