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嬪王氏的確跪舔過烏雅氏,這事說來簡單得很。別看王氏進宮早,她一直不溫不火的,別宮妃嬪位分或許還沒她高,至少受過幾天獨寵,這的確拉仇恨,一不小心還能害死自己,畢竟只要臉蛋漂亮身材妖嬈會伺候人,想出頭不難,難的是成為后宮里的常青樹。得寵的時候覺得事事順心,后宮也不過如此,帝王心是最難把握的,誰也不敢說自己能得寵多久,指不定今天還濃情蜜意,明天就慘入冷宮只有在受了冷落之后你才能看清楚后宮的殘酷,人都是勢力的,別說妃嬪,一旦從高處跌下來,太監宮女也能玩死你。王氏倒沒感受過這些,從一開始她就不得寵,那時候孝懿皇后還沒死,她下頭還有溫僖貴妃鈕枯祿氏,四妃六頻貴人無數王氏那時是最低等級的答應,每月能分到一兩天就是極好了,空窗期不要太多。
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她從答應爬到嬪位,靠兩樣。
首先是抱上了烏雅氏的腿,成為她麾下一個小嘍啰,有人罩著能免除許多麻煩;其次就是能生,別看她侍寢的次數少,卻在三十二到四十年生下三位阿哥,正是憑借這個,她從任人揉搓的后宮最底層一步步坐上六嬪的位置。
王氏是知縣之女,后宅陰私見過不少,也跟著母親學過治奴仆的手段,說她沒本事吧,心計城府不少;說她夠聰明吧,目光又不夠長遠,漢女出身,父親身份不高,平日里接觸的都是地方小官家的千金,她學的東西同京城豪貴之家的主流有偏差,想問題的方式也不相同。王氏是地方上來的,對下九流的東西知道得比滿洲八大姓的貴女多,她父親也相信這一套,遇到一丁點事就喜歡找大師指點迷津耳濡目染的,她對算命這一行的套路和規矩就知道一些。
參加選秀那年,父親就找人給她算過,說是貴人命,妥妥的要在宮里做娘娘,果然,她以極低的身份被選中,跌爆了不知道多少眼球這些都不是重點,王氏從前不信邪,曾經說過這樣的話“要是算命人有那么大本事,能窺探命道,預言福貴,他就沒給自己算算怎么當官怎么發財怎么吃香的喝辣的”,她完全不理解,那么有本事為何要在大街上擺攤。也就是這樣,王氏才明白一個規矩,醫者不自已,算命之人不自算。
神醫那么多,別說長命百歲,能夠活到一甲子壽數的就屈指可數,算命人那么多,別說住大宅子乘馬車出入,有落腳處的就已經算是混得不錯了。聽說京城里出了個賈恩候,給人看相算命日進斗金的時候,王氏還挺詫異,這是頭一回見到有算命人混得這樣好。除了參不透本人的命道之外,算命是損陰德壞福緣的事,給別人算準了,就要虧損自身,道破天機是惹禍上身的行為。
古時候有個炫酷吊炸天的木工叫魯班,他生在春秋戰國時期,工匠世家,此人是土木工匠的祖師爺。他精通的自然不止這些,還有許多奇異法術,將畢生心血著成魯班書,上冊就是道術,下冊是化解之法。要學習這本書首先要在“鰥、寡、孤、獨、殘”里頭任選一樣,被稱作是缺一門,算命看相這行雖然沒有這么兇殘,真正達到集大成的境界也是要付出許多代價的,就拿玄門來說,門規四十九條,只寫了個大概,細分下去更不得了上輩子的時候賈半仙為什么會死,就是壞了規矩受懲戒,說得簡單點,兩個字報應。
這些細節王氏不知道,她卻深深明白,只要與自個兒相關的事,就算本事再大,賈恩候也不可能算出。春貴人是賈家二房嫡長女,之前被茅山道士攪局,兩房分了家,這么看的話她同賈恩候其實不怎么相關,仔細想想卻不是這么回事。別說史太君尚在,就算撒手丟下賈赦賈政這對不和睦的兄弟,那也不能抹殺血脈親情。
他們是同宗同族一家人。
賈元春發達的話,大房也能沾光。
想到這里,密嬪才堅信自己一定不會被揪出來,她做得很干凈,賈赦道不破,其他人更不可能,到最后這事賈元春滑胎,然后不了了之。
王氏這個想法其實挺靠譜的,壞就壞在賈恩候不是普通的算命人,非但如此,他還在這年三月進入天人合一之境,若是從前,至多只能辨別是天災或者王氏會在陰溝里翻船不是因為她知道得太多,而是不夠多。算命之人不自算是對的,她卻不了解玄門是個什么組織,也不知道賈恩候可以稱得上是外頭那些跑江湖的祖宗,段數高太多,不能用尋常眼光來看。
畢竟是自己搞出來的事,被關起來訊問也是活該,再者大內侍衛敢拿人那就鐵定掌握了充足的證據。關鍵時刻,王氏腦子還是靈光的,她沒有叫屈,先是咬緊牙關不說,讓前來拷問她的人懷疑,在加重刑罰之后,她終于“忍不住”供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說是德嬪娘娘命她這樣做的。
若她咬的是三妃或者貴妃小佟佳氏,鐵定沒人信,烏雅氏就另當別論了摸爬滾打這么多年后宮里的勢力劃分大家心里都有數,至少在康熙生辰宴之前,王氏是堅定站在德嬪身后的,她能夠爬上嬪位有許多原因,膝下有三子這是最重要的一點,烏雅氏的大力支持也不可或缺,再有她出身低,漢人就算了,還是地方上小知縣的女兒根本不值得被人放在心上。這人又挺安分,樹敵頗少,封嬪之路走得還算順暢。
自五月以來,王氏同她主子,也就是德嬪烏雅氏往來極少,對方解除禁足令以后她卻探視過,卻沒見到人,直接被轟出來。所有人都覺得他倆已經拆伙,關鍵時刻,密嬪王氏拖烏雅氏下水,仔細想想裝作鬧翻兩人在暗中勾結干大事的可能性是有的,就算實際并沒有眾妃嬪也愿意相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