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下一秒,男人開了口,聲線很穩,看不出被嚇過的樣子。
“可以。”
裴奚若忽然想笑。
他是故意避開了“行不行”的字眼嗎?
這和尚,有點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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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八月尾聲將至。
往常這個時節,裴奚若都在世界各地飛。半是工作需要——畫家么,靈感用多了總有枯竭的時候,需要接觸新鮮事物。半是為了避暑,夏天,她偏愛往挪威、瑞士、俄羅斯這些地方跑。
可今年,卻被婚事給絆在了原地。
不能往外跑,她干脆在家宅了起來,每天妝也不化,穿居家服,在畫室一待就是大半天。傍晚時分,才會和簡星然出門游泳。
就這么規律地過了二十來天,便到了傅氏一年一度,中秋家宴的日子。
裴奚若作為新成員,自然收到了邀請,傅展行提前打了電話告訴她,自己會路過申城,將她捎回去。
這就屬于“必須配合”的情況了。裴奚若扔下鉛筆,將扎著的頭發放下,換掉白t和卷邊牛仔褲,上車時,一下就從樸素的人民藝術家,成了眼角眉梢都飛著媚意的狐貍精。
“走吧傅先生。”她剛完成一件很滿意的作品,估計可以賣高價,心情好,看什么都順眼。
傅展行倒是因為這過于輕快的語氣而朝她看了眼,以為她又有什么花招。
他不知道,裴奚若吃了上次的敗仗,這回并不敢輕易挑釁,接下去一路,都本本分分,安靜如雞。
兩人到達傅家老宅時,天色尚早。
先是拜會了傅老爺子,老人家已經八十二高齡,精神卻依舊健朗,說起話來,雖算不上聲如洪鐘,卻也絕對不虛。
爺孫倆感情應該不錯,聊了快有二十分鐘,話題早已從她身上,不知跑向了哪里。
裴奚若早就覺得無聊,礙于禮貌才沒打哈欠。
她一會兒看看傅老爺子,一會兒看看傅展行,時不時露出微笑,表示自己雖然一言不發,但也百分百認真在聽。
其實她是在研究兩人的長相。
這是出于臉盲者的一種興趣,越是看不清,越是好奇。
看來看去,得出個結論——傅老爺子可能年輕時長得不賴,可現在已經是棵老樹,布滿歲月的虬結。還是她身邊這便宜老公,年輕英俊,更為養眼。
于是她就多看了他幾眼。
“……對他來說,是解脫,也是贖罪。醒不過來就醒不過來吧。活到我這把年紀,也沒什么看不開了。”出神間,忽而聽見傅老爺子沉沉地嘆了口氣。
裴奚若思緒被拉回來。
怎么覺得氣氛突然沉重了?
下意識去看傅展行。
卻見男人容色冷淡,似是不愿聊起這個話題。橙色夕陽從窗子里透進來,也沒給他添上絲毫暖意。
直覺告訴她,他們聊的是傅展行躺在療養院中的生父。
而這一家的關系,必然不如外界傳言那樣美滿。
裴奚若忽然有點坐立不安——她不是傅展行的什么人,萬一聽到狗血八卦豪門秘辛,再面對他會很尷尬吧?
于是,趕緊找了個理由走出書房。
傅老爺子倒沒阻攔,估計也覺得留她不合適。
出了書房,才覺得這坐落于山腳的宅子空氣上乘,沁人心脾。裴奚若抻了個懶腰,左右看了看,然后,隨便選了個方向,在蘇式庭院里邊走邊賞景。
結果,和傅氏七大姑八大姨狹路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