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被流放到此地的罪民,入城之時便會發給一張身份牌,上面記錄著個人信息,并有二十個積分。
憑著這些積分,新來之人在分到落腳之地后,便可在城中換取一應物什,例如被褥,衣物和食物。
若是節儉些,這些積分可供人在黑河衛存活一個月,有這一個月的時間,也足夠來人清晰對未來的打算。
他們可以選擇去農田侍候地,也可以選擇外出狩獵,包括采摘類的活計,都屬狩獵的類。
若是體力不及,也可以選擇一些相應輕松的活兒,例如去衛所飯堂做工,或者衛所雜貨鋪里賣貨。
甚至這幾種都不能勝任,還有收夜香的活兒等著,總能找到一份可以養活自己的差事。
這些活積分有高有低,其中又以衛所織坊那里開出的積分最高,甚至可以比得上壯勞力去農田耕地,或者外出狩獵擔任獵手了。
最起先只有一些老弱婦孺去干這種活計,男人們雖是眼饞高積分,到底還是礙于顏面。
可到了秋冬之際,其他活兒少了,沒活可干,織坊就是個好去處。
尤其天冷,織坊里燒了炭火十分暖和,連家中的柴火都省了,又有熱水和熱粥供以食用。
于是一到秋冬之時,整個黑河衛就進入全民織布的時期。
做這種活兒特別考驗眼力和巧勁兒,男人們就不如女人們了。
看見那邊幾排看起來瘦弱的女人們速度敏捷地扳動機杼,輪換拋梭,同時雙腳還不忘踏動踏板,一些男人們就羨慕不已。
在這里,他們體會到什么叫做無能為力,什么叫做觸不可及,什么叫做被碾壓完勝。
當然也不是沒有男人做這種活比女人們做得好的,但那幾乎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行了,胡老四你小子就別看了,再看也看不出什么花兒來。
有那個功夫看人家,不如找李和那小子討教討教去,尋個方法接近人家?”
李和就是這幫男人中手藝最好的人,紡紗織布都有一手,不比女人們中被稱之為‘巧手’的一個劉姓姑娘差。
織坊有規矩,每月評選出兩名先進工人,有豐厚的獎賞獎勵。
上個月就是那位劉姓姑娘和李和被評為先進,尤其是李和,這小子悶不吭氣就做出這么大的事,簡直讓一眾糙老爺們大吃一驚。
為了激勵大家干活,所以織坊的車間是男女混合的。
一間偌大的屋子,男在左,女在右。
說話討教可以,不準耍流氓,若是耍流氓被報到上面,不光會被逐出織坊,還會被列入黑名單。
一旦被列入黑名單,可是會被送往其他衛城,雖是目前無戰事,但誰也不知道下次有戰之時會不會被當做炮灰,所以一眾糙老爺們特別老實。
甚至是討好的,這種討好有男人天性中對女人的討好,也有忌憚的原因存在。
在織坊里,是黑河衛的女人們最能有尊嚴和地位的地方,所以黑河衛里的女人都愛來這里。
在這種環境里處久了,一些恪守婦道教條的女人們都開始大膽起來,有那些性格潑辣膽子大的女人們甚至敢和男人們開玩笑。
就像那些鄉下的潑辣女子們一般。
不過來到這里,又有什么高低貴賤之分,過往的一切都隨著時間的過去慢慢的模糊了。
女人中有個叫做徐嫂子的,來歷不可考,反正給人一貫的觀感就是既敢說又敢做,織坊中第一個因為耍流氓被逐出去的人就是她鬧出來的。
自打那事后,她就在織坊中的地位格外不同,男人們怕,女人們敬。
織坊車間里環境嘈雜,一旦織機動起來,聲響極大,所以說話若是隔得遠了,都得大嗓門。
男人這邊的動靜自然被女人們那邊聽到了,都在一處呆久了,彼此之間那點事自然為大家所知。
大家相視而笑,目光不禁放在其中一臺織機前容貌娟秀的女子身上,看得這姑娘臉一紅,低下頭去,徐嫂子笑著揚聲道:“王大山,說話就說話,別有事沒事往我們鶯鶯頭上攀扯,不然我饒不了你!”
方才那與胡老四說話之人,是一個年約三十左右的中年男人。
生得絡腮胡,一臉兇相,就像是個匪類。
實則此人也確實是個匪類,以前占山為王做山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