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步履急促地往自己屋走去,到了門前才停了下來。
翠竹站在自己房門前,顯然她也是聽到方才那陣動靜,知道晉王來了。
昏黃的燈光下,翠竹咬著下唇,眼神又妒又羨其中還帶著幾絲復雜地看著瑤娘。
“我真是小瞧你了。”聲音是從嗓子眼里崩出來的,干涸得厲害。
瑤娘望著她,佯裝不解:“翠竹,你說什么?”心中卻是苦笑。她若是知道晉王今夜會歸,絕對絕對不會選了今日冒頭。
翠竹眼神在她打了個轉,不屑地哼了一聲,轉身進屋,摔上了房門。
動作很大,感覺門框子都快掉下來了。
黑暗中,瑤娘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才推門進了屋。
她打算去打些熱水回來,還沒等她去,就有一個粗使婆子提著兩桶熱水過來了。她想接過來,對方也沒讓,笑瞇瞇地將水幫她倒進了浴桶里,并說了不夠還有。
其實人就是這么現實,不需要你去做什么,只要上面稍微露出幾分對你的另眼相看,就足以下面人改變態度。
之于上輩子晉王妃對瑤娘,之于這輩子的穆嬤嬤。
小郡主如今還是個不會說話的奶娃娃,穆嬤嬤就是這小跨院里的風向標。晉王前腳剛走,后腳所有人都知道了,蘇奶娘在殿下面前立功了,穆嬤嬤準許她到小郡主身邊貼身服侍。
這背后代表著什么含義還用說嗎?
無形中,其實每個人都在衡量。
穆嬤嬤年事已高,不可能做小郡主的奶嬤嬤,無疑小郡主未來的奶嬤嬤會是在這幾個奶娘中間挑選。王奶娘和錢奶娘看似統一戰線,實則彼此較著勁兒,瑤娘和翠竹本是沒被人計算在之內的。如今瑤娘出乎人意料地脫穎而出,又是立了這么大的功,只要她真能治好小郡主的夜哭癥,小跨院里所有人都得捧著她。
有了這些,還愁在小郡主身邊沒位置?
浴桶里,瑤娘將自己浸在熱水中,任自己思緒放空。
她看似想了很多,實則又什么也沒想。
心慌、忐忑、不安、局促、焦慮早已褪了去,只剩下了滿滿的惆悵。
她到底在惆悵什么,她也不知道。
她想起了追著晉王而去的胡側妃,猛地一下將自己整個人都浸在熱水里。
兩人大抵是以為瑤娘睡著了,聲音雖是壓得低,但絲毫沒有顧忌。兩人的爭吵聲順著門縫就鉆了進來,鉆進了瑤娘的心里。
瑤娘苦笑連連。
她死得太快太急,只感覺到五臟六腑一陣火燒似的疼,人便沒了知覺。等再醒過來,卻是到了她剛生下小寶沒多久的時候。
剛醒過來時,她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那接二連三的事一一像夢中那樣發生,她才終于醒悟過來,她并不是在做夢,而是真得回到了當初。
只是為什么老天爺就是不放過她,為何不讓她重活在一切還沒發生的之前,卻偏偏是在這種時候!
懷里的奶娃動了一下,打斷了瑤娘的思緒,她輕輕地撫拍了他兩下,小寶再度沉沉睡去。
兩個月大的奶娃,正是剛張開的時候。五官都清晰了起來,更是襯得奶娃一副好相貌,狹長的眼輪廓,長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粉嘟嘟的唇瓣,真是讓人怎么看怎么喜歡。
若是不知情的人見著這孩子,恐怕都會贊嘆一句,孩子爹肯定是個俊的。
可孩子爹——
大抵死了一次,又活了過來,瑤娘反倒沒有上輩子那么耿耿于懷這件事了。
若是重活在一切還沒發生的時候,不是沒了小寶?
做了兩輩子的娘,雖然這個孩子是不被祝福的,甚至給她帶來了許多磨難,但瑤娘還是將他疼入了骨子里。這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拼著名聲不要,拼著性命不要,才生下來的孩子,她怎么能夠舍得?
所以命中注定她會生下小寶,命中注定會發生那不堪的一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