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顧懊惱自己,渾然沒發現邊上的婆子眼中異光連閃,面帶驚駭之意。
等喬秀麗走了,這婆子忙往正房那邊去了。
正房里,鎮國公夫人正倚在大炕上,讓丫頭拿著美人槌敲打著小腿。
一個五十多歲、方臉細目的婆子匆匆忙忙走進來,附在鎮國公夫人耳邊說了幾句什么。
鎮國公夫人被驚得當即從炕上坐直了起來,差點沒摔了,還是這婆子一把攙住了她。
“老夫人,您可別急。只是下人來稟,這事還沒個辨證,當不得真。”
鎮國公夫人坐穩后,一把揮開她:“還用什么辨證?我早說了這喬氏一臉早亡的面相,沒得拖累我氓兒。成日里咳咳咳,換季也咳,天冷點也咳,一副病秧子的嬌弱相,身子難道比我這上了年紀的人還差不成?”
她面露嫌棄之態,同時也十分凝重:“這事可不能輕忽,月丫頭我雖不疼她,到底她是我孫家的子嗣。這病可是過人的,別人不知,難道你也不知?當年我那大伯就是這般沒了的。主子們也就罷,不用近身,大伯死后,他那院子里的人活了幾個?”
一提這事,白媽媽就不寒而栗,她是鎮國公夫人的陪房,當然知道曾經發生在南寧侯府的這件事。
怕受人指摘,所以大老爺也就沒挪出去,只是把院子封了,即是如此也是人人皆避,下人們尋常都不打那院門前過。院子里的丫頭小廝,隔三差五死一個,倒不是被過了病,而是侍候這種癆病鬼,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染上了,下人成日里沉浸在這種恐慌之中,有的受不住跳了井,有的人癡癡傻傻魔怔了。
那幾年里,那地方就是南寧侯府的鬼蜮,等大老爺沒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后來那院子里的所有東西都給燒了,院子直接推了重建。
“那這事可怎么辦?”一時之間,白媽媽也沒了章程。
若是下人還好,大不了仍出去,可偏偏是世子夫人。
“你去把黃大夫請來,等會兒去蘭若館一趟。”想了想,鎮國公夫人又改口:“還是我同你一起,左不過現在在她眼里,我就是個惡人,既然是惡人,我就惡到底吧。”
喬氏睡了一會兒,剛醒正讓丫頭們服侍喝藥,鎮國公夫人就帶著人來了。
她用帕子掩著鼻子,離得老遠站著道:“你這病也有些日子了,氓兒臨走之前讓我多照看些你,總是這么著也不行,今兒特意找了個大夫來給你看看。”
喬氏本還想下榻行禮,卻被人拉著了。婆婆說帶了大夫給她看,她心里還是挺高興的,因為鎮國公夫人一直沒給過她好臉色。
她心里誠惶誠恐總覺得自己臥在榻上,婆婆站著太過失禮,還想讓丫頭搬了椅子來,可鎮國公夫人這般模樣,讓她心里不禁咯噔一聲,不知為何想起了之前喬秀麗說的那話。
喬氏面色蒼白:“娘,兒媳這病沒什么大礙,七月那會兒世子方請了太醫來,替兒媳診過,藥方也換了,吃著還不錯。兒媳這是小時候落了寒,咳兩日就沒事了,實在不用您……”
鎮國公夫人打斷她:“甭管好不好,讓大夫診診總是好的。”
事已至此,喬氏也只能聽之任之。
丫鬟們放下帳子,并在喬氏露出的手腕上搭上一塊兒帕子,才方有人從外面領了個五十多歲面容消瘦的大夫進來。
此人姓黃,乃是常年給鎮國公夫人請平安脈的大夫,醫術在京中也算是赫赫有名。這樣的人自然不可能只供著一家,所以鎮國公府每年都會給其大筆銀兩,鎮國公府里幾個主子大病小病,都是由他看著的。
黃大夫走上前去,在榻旁的棉墩子上坐下,方抬手覆在喬氏的手腕上。
他診脈診了很久,是不是變換手勢,半響才放下手,又讓丫頭們把簾子撤了,看了看喬氏的面色和口舌。又問了些是否手足心熱,口干咽燥,不易睡眠,多有盜汗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