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站了起來,下巴微含,眼簾半垂,卻身姿挺拔,不卑不亢。
“今日徐夫人進宮哭訴求得公道,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了這種時候來。但凡在京中有些體面的,俱都知道今兒是什么日子,這坤寧宮又會有些什么人。徐夫人到后,先是歌詠了一番王妃的大度寬容,又泣訴反省自己的錯誤,而后直沖妾身而來。妾身雖礙于出身,就只識的幾個字,卻也知道春秋筆法是為何意。徐夫人投身為女子,真是可惜了。”
這話中雖無任何詆毀之言,但明顯就是在指控今日這一切是徐夫人的刻意為之。
可不是刻意為之,人證找了這么多,從晉州到京城,路上都得耽誤一兩個月,這說明徐夫人早就開始準備了。
但凡計策顯出刻意就落下層,因為刻意必有針對,人之利益相對,會做出詆毀栽贓陷害也并不稀奇。而徐夫人明顯是想將這件事鬧大,才會刻意選了這時機,所以說但凡行事總有痕跡,這是怎么也抹除不掉的,
徐夫人蒼白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似乎是被氣的。
可瑤娘卻一點都不同情她,因為這整件事看似尋常,實則用心險惡。狀似為一己之私,針對她的控訴,實則是沖小寶,沖晉王而來。
這也是瑤娘為何會說徐國公夫人使用春秋筆法,看似沒有任何言語指責晉王,甚至為其開脫。可整個言語之中無不是意有所指,說晉王昏庸無能,為女色所迷。
一個昏庸無能,為了女色而混淆皇族血脈的皇子,大抵也就是一個止步于當前的下場。
若瑤娘不是知道那件事,說不定她會驚慌失措,可恰恰她知道,所以才羞惱之余,還能保持僅有的鎮定。
“徐夫人準備如此周全,而妾身倉皇應對。這些個人說得信誓旦旦,誰又知這其中被徐夫人收買了多少?所以徐夫人的指控,贖妾身沒辦法認下。妾身只想說一句,晉王殿下不是昏庸無能之輩,我蘇瑤娘也不是厚顏無恥之人,做不出那種混淆皇族血脈之事。
“而徐夫人也不用為了替王妃脫罪,因此而倒打一耙。瑤娘雖是妾室,但對王妃一直恭順尊敬,你母女二人為了個人私利,下手謀害人命,置于我和我肚中的孩子生命于不顧。難道不知瑤娘雖身份微寒,可肚中孩兒卻是皇族血脈,王妃下手謀害皇嗣,被罰去莊子養病,已經算是殿下念著夫妻情分從輕發落了。今日你如此顛倒黑白,竟為了個人之私,刻意栽贓陷害,我對你十分不恥!”
瑤娘的話語擲地有聲,徐國公夫人沒料到對方竟然不慌,反倒企圖混淆視聽。她明明說的是對方混淆皇室血脈,卻被對方抓住為了洗清謀害皇嗣之罪,才刻意企圖栽贓。
可這卻是事實,之前她為了彰顯大義和冤屈,故意自曝其短,如今被人抓住短處攻擊也不能怨人。
“好一個巧舌如簧!”徐國公夫人頻頻冷笑,道:“老婦人早就料到今日,所以還有一個人可作證,還請皇后娘娘準許傳召。”
“準。”
證人很快就上來了,是個體態臃腫的婦人。
“此人乃是蘇側妃的親大嫂朱氏,當年蘇瑤娘未婚生子,她知道最清楚。”
“她肚里那個是個野種,不知道是跟哪個男人的。當年……”朱氏將當年之事說了一遍,其中自然又添油加醋了一番,例如說瑤娘打小就是個狐媚子,和人勾勾搭搭不檢點之類的等等。
魏皇后望向瑤娘:“蘇側妃……”
瑤娘依舊不為所動:“這朱氏已于日前被長兄所休棄,七出之條她所犯有三,不順父母,妒、口多言。我當年還在閨中之時,她經常虐待于我,我長姐看不下去,將我接入家中暫住。而當時與晉王殿下相識,就是在這個時候,所以她是不知道的。如若皇后娘娘有疑問,可命人去詢問姚蘇兩家街坊鄰里。至于之前那幾位所言,還請娘娘體諒為人父母長輩,厚顏為自家不成器的閨女遮掩的一片苦心。”
她頓了一下,垂頭哭道:“妾身之前說過,年幼不懂事犯下大錯,已經受到了懲罰。妾身不明白徐國公夫人為何如此咄咄逼人,一再戳人傷口,甚至找來如此多的人企圖誣陷我兒小寶不是殿下血脈。我看不是懷疑我兒小寶不是殿下血脈,而是有人故意想混淆視聽,給我兒扣下不是皇族血脈的大帽子。
“當日殿下帶我兒入宮,是經過圣上親自確認的,我兒面容肖似殿下,如此明晃晃竟還有人企圖顛倒黑白,不知將承認我兒身份的圣上置于何地?難道徐國公夫人認為圣上老邁糊涂,輕易就能被人巧言令色所蒙蔽?!”
不得不說,瑤娘看似態度恭順,可言辭太犀利了。
這一句句,一聲聲,無不是在意有所指有人別有居心,也因此從始至終竟沒人敢插言,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蹚入渾水中。此時她又拿了弘景帝說事,誰敢說她說的不是,就是在質疑弘景帝老邁糊涂,誰敢如此?
連魏皇后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