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是咬碎糖,又吃了塊蜜餞,邊嚼邊道,“這不是你們月氏子弟都要經歷的一遭嗎?你放心罷,據我所知,你們月氏挑選兒媳婦的眼光還是很不錯的。按照史書上記載的來看,無一不是端莊賢淑,品貌不俗的女子。就拿你最崇敬的祖上月相爺來說罷,他娶的那位夫人真的,我是個男的我都想娶她,簡直沒得挑。”
“……”月隴西默了默,輕聲安撫她,示意她先別急著下定論:“我知道,我知道,但那是百年前的事了,如今的扈沽城哪里還有那等風尚的女子。就算有,我也看不上。我不喜歡端莊賢淑的,我喜歡那種……能鬧的,不愛理事的,與眾不同的。小祖宗,可有什么人選推薦?”
卿如是一聽,頓時皺了眉,“世間女子千千萬,哪個敢說自己與眾不同來著?你這可就難辦了,能鬧算是怎么才叫能鬧啊。遠的不說,就說我知道的那些,包括我在內,都是一水兒地文靜秀氣啊。”
“……?”月隴西一怔,慢吞吞道,“你是不是對文靜秀氣有什么誤解?”
卿如是瞥他,“反正我覺得,你爹娘肯定不會害你,選的人你就算不喜歡,也定能相敬如賓百年好合。人家在朝為官的都巴不得后院清靜,你倒好,你娶個能鬧的,不整日里給你尋些麻煩嗎?孫子,那種女子我就很不喜歡,要不得的,我也不建議你娶。”
月隴西:“……”好嘞祖宗。您都親自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了他還能說什么。
“你還有什么事嗎?”卿如是誠懇問。
月隴西拂了拂衣袖,起身往外走,頗為心累道,“沒了。您歇著罷。”
他關上門,卿如是咬著糖,準備睡下,但她已經睡了一整下午,方和月隴西聊了會又有些睡不著,便爬下床去,拖出床下的箱子打開,把《史冊》拿出來讀。
卿如是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倚著枕頭,翻開書接著上回看。
書中講了月一鳴死后,女帝翻修采滄畔,又招募賢士管理,讓采滄畔脫離皇權控制的事。
這件事本沒什么稀奇,但葉渠旁批說,女帝將采滄畔從上一任主人再交到他手里時告訴他,“這是朕的一位故友傾盡半生心血保下來的,上一任主人將它保護得很好,朕希望你也不要辜負朕。”
由此看來,女帝說的故友,就是月一鳴。
惠帝時期的采滄畔已被皇權侵蝕,崇文黨散盡后,斗文會無人敢去,采滄畔岌岌可危。卻被月一鳴保下來了。
卿如是想起從前月一鳴對自己說,“采滄畔那么有趣嗎?改日也帶我去玩一玩如何?”
“你去作甚?發表你們月氏那些迂腐到爛進骨頭里的思想嗎?”秦卿嫌惡地瞥他。
月一鳴撐著下顎,笑吟吟道,“我去給你捧場子啊。你們那兒有打賞的嗎?你作一篇文章,我給你打賞一百兩銀子,無論你作的好不好,你都是全場最打眼的,我們一起聯手嫉妒死他們。你看怎么樣?這樣的話我能去了嗎?”
卿如是莫名哽咽了下。
他是真的不稀罕什么崇文黨,也不稀罕那種造就新思想的地方。但他稀罕她日日流連的采滄畔。
這段話下邊還有一長段葉渠的批注,字跡的顏色鮮艷,似乎是近不久才補充上去的,書寫內容亦是女帝曾對他說過的一些話。
葉渠在旁邊解釋說,自他知道某件事后,從前許許多多本該遺忘的女帝曾說過的話,他都漸漸想起來了,零零散散,也不消整理,便都寫在此處罷。
女帝說:“世間癡情者眾多,哪個有空閑將他們逐一記下來供后人曉得?你看看這些傻子,死了也就死了,后來也再沒有人說道。說道他們究竟惦念個誰,被惦念的人又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