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道山人鼻子一動,使勁嗅了嗅“哎喲,有哪家在烤乳豬還有野雞好香,好香好香”
近鄉情更怯。
可就在站在這高處,看見村莊的一剎那,卻有一種情緒在見愁的胸膛里激蕩。
那個受過劍傷的位置,仿佛又隱隱作痛起來。
見愁幾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看看,那里,到底變成什么樣了
一路順著山道而下。
看似近,可等見愁到村口的時候,已經是夜色深深,斜月高掛。
扶道山人照舊輕松地跟在見愁身邊,四下里張望,仿佛在找什么好吃的。
她的家,在村東頭,幾乎要穿過整個村落,才能到達。
或是狹窄,或是寬敞的村道邊上,堆放著村民們煮飯做菜需要的柴禾;村子最中央,有一棵大大老樹,夏日里,正是它枝葉繁密的時候,抬起頭來,能瞧見上面垂下的一根根許愿的紅綢;越往村東頭,人家越是稀少,排布在黑夜里的,只有零星的燈火。
見愁一步步走過去,腳步雖輕,卻也驚動了某些人家養的狗。
“汪汪”
一聲犬吠在夜里響起。
接著是一陣雜亂的聲音,仿佛有人起來,開口問“誰呀”
見愁腳步停下,側頭望去。
“吱呀”一聲,旁邊那一戶人家的柴門開了,一個圓臉的農婦從門里探出頭來,一眼就看見了走在路上的見愁,有些驚訝“是謝家娘子呀,你怎么回來了前兒謝秀才不是帶你去城里享福去了嗎”
去城里享福
前天
見愁一怔,轉眼就明白了過來。
看來,村里人還根本不知道她已經死過了一次,想是謝不臣對人說,他帶著她進城了。
莫名地一笑,見愁和善地對那農婦道“勞張家大姐記掛了,有些東西沒拿,所以回來找找。”
“原來這樣啊。”
張家大姐倒沒怎么懷疑,知道這一對兒小夫妻是伉儷情深,身份更是不一般,那謝不臣以后是要做官老爺的。
她笑得淳樸又熱情,道“你們去了城里,也多回來轉轉,若有什么好吃的,可千萬別忘記咱們啊。”
“哎。”
見愁應了一聲,卻發現張家大姐的目光從始至終落在自己的身上,像是根本看不見旁邊的扶道山人一樣。
她奇怪。
扶道山人卻得意地挑了挑眉,也不說話。
張家大姐渾然沒發現半點異常,夜里也看不清見愁衣服上的血跡,只催她道“拿東西就趕緊去吧,這大晚上的我還當是誰呢。記得多回來看看啊”
“好。”
見愁依舊這么答。
張家大姐這才重新將身子縮了回去,返身關上門。
狗也沒叫了,夜里再次陷入安靜。
見愁站了好久,才繼續向前走。
前面就是她家了,一間小院,一片漆黑,半點燈火也瞧不見。
扶道山人的竹竿在地上點著,卻半點聲音都沒發出“看來大家都以為你沒死啊。這就是你家吧”
見愁點點頭,停下了腳步。
她面前,是一農家小院,用木柵欄圍起來,當中朝南開了一道門,也都是用樹木拼起來的,頂上撒著茅草遮雨。
此刻,那兩扇門上,竟然還有一把黃銅小鎖。
門鎖著。
無邊的回憶,再次從見愁腦海之中劃過。
她走上前去,站到門前,輕輕地踮起腳尖,伸手朝著門框里面一摸。
手指觸到了一個冰涼的物體。
見愁將之取出,攤開放在手里,果然是一把鑰匙。
謝不臣即便是撒了謊離開,鑰匙也還像以前一樣放著
見愁眨了眨眼,直覺心底一股悲涼涌上,險些抑制不住,就要哭出來。
在看到門鎖著的時候,她就已經知道,謝不臣不在。
在翻出鑰匙的時候,她卻能肯定,當年的那些情義都絕非作偽。
“今生我負你。若三界六道有輪回,來世,你盡可向我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