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見愁曾在殺紅小界相見,卻并不知見愁是何身份,來自何處,就算是半日之前驟然見到,她也不曾提過自己師出何門。
現在想來,她是故意的。
崖山是什么地方
張湯不曾接觸修界之前,并不知這兩個字對極域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可一旦翻閱過有關的記載,便會在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十甲子前,陰陽界戰,昆吾崖山齊出,連同中域三千與佛道兩修,在極域戰場之上殺了個不見天日。
今朝黃泉之下有累累白骨,大半乃崖山修士所留
接引司的卷宗曾以一種夾雜著恐懼的口吻,記載過有關崖山的只言片語。
千年前,十九洲飛升上界之大能修士,半出崖山
拔劍而戰,戰則不退,曾叫多少極域鬼修聞風喪膽
今日,他竟然在一小破屋里,這么猝不及防地,聽見了“崖山門下”四字
這感覺一時有些難言。
張湯素來是個驚濤駭浪藏心底的人,面上倒也不顯,答霧中仙道“有求于前輩者,并非張湯。”
“有求者乃是晚輩。”
既然被人揭破,見愁也就坦然了下來。
她順著張湯的話續道“晚輩意外破界而來,身陷極域不得出,如今步步危機,聽聞霧中仙前輩常應有緣者,助之扶之。見愁欲求一遮掩活人身份之法,遂星夜前來,還請前輩見諒。”
霧中仙照舊坐在原地,腳邊全是不知為何碎裂的時候,與這滿屋擺著的石頭相稱,只讓人有一種身處亂石堆中的感覺。
他聽了見愁敘說的來意,卻是半點也不驚訝。
大活人,來這里還能干什么
只是
霧中仙問道“看來你的確是個意外,并非崖山要重啟陰陽界戰可自陰陽界戰后,極域便在陰陽交界處設了釋天造化陣,以生死為界,便是通天大能亦不能以活人之身而入。你不過一小小金丹修士,如何破界而來”
“”
見愁忽地沉默。
足足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回答了三個字
“一人臺。”
這三個字出口的一瞬間,那一雙渾濁的眼眸,似乎終于清明了一些。
霧中仙坐在那木墩上,久久沒有動過的頭,終于慢慢地抬了起來,看向見愁的目光,第一次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審視。
一人臺。
這是一個在極域幾乎不會聽到的詞。
可此刻,卻這么真真切切地從眼前這女娃的口中出來,他那木然而且遲鈍的感官,終于在這一個詞的刺激之下,漸漸地回來了。
滯緩地轉動著眼珠,霧中仙對見愁忽然有了一點點的興趣。
“難怪了。你曾登一人臺”
難怪
她只說了“一人臺”,對方竟已經明了她為何能破界,說出這么一句
見愁心里琢磨,這一位“霧中仙”對中域之事如此熟悉,生前必定是十九洲修士,絕非人間孤島的凡人
她心電急轉,回答卻很利落簡短“月余之前,僥幸問鼎。”
“僥幸”
聽見這兩個字,那霧中仙竟然莫名地笑了一聲。
照舊是磨刀石一樣磨著的晦澀聲音,叫人聽了心里發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