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了矮掌柜狀似安慰的話語,那從希望到失望最后到絕望的憤怒,已經徹底侵襲了他的理智。
不過,越是瘋狂,看上去也就越是冷靜。
都這個當口了,邢悟還冷笑了一聲“壞了本公子的好事,還想要和和氣氣你品字樓做事,何時竟偏頗到這個地步此劍不賣,竟公然送人,掌柜的,你當真鐵了心了”
“邢公子此言差矣。”
見愁聽了他暗含威脅的話語,并不很在意地笑了一聲。
“其實黑劍于我,本是可有可無,我也并不愛與人爭長論短,更從不與人結怨。可該說的道理,卻要講清楚。”
邢悟是暗含威脅,見愁卻是有理有據。
“品字樓做生意,自然是價高者得,沒什么不可。看邢公子對這一把黑劍如此重視,想必也有大用處。若是你初到來之時,好言相說,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見愁并非不可割愛之人,未必不能將東西讓給你。甚至,便是憑你兜里的玄玉,我也不會與你相爭。”
見愁不過是窮鬼一個,前一日還在街上與大頭鬼小頭鬼坐了一夜,連個棲身的地方都找不到。
若是此劍便宜,買了也無所謂。
但要真加個邢悟來爭,見愁勢必不愿再生事端。
可這世間,有的事能退,有的不能。
她手持黑劍,就站在邢悟的面前,面上沒有半分嘲諷之色,只有溫溫然的冷靜,一派氣度竟自有一股卓然之感。
“至于品字樓,掌柜的怎么做生意,自有掌柜的的理由,開店關店也全看他一人,賣不賣,贈不贈,邢公子又有什么資格去管呢”
圍觀之人聽了,不由暗自點頭。
雖不知眼前這姑娘到底是什么來頭,可話卻是一點也不差的。
若非邢悟那目中無人的一句“資格”,哪里又來今日這一遭
只不過
怎么老覺得有點古怪
眾人仔細思考一下,才發現問題所在什么時候,極域竟然有這樣講道理的人了
極域,說到底也不過是修界的一部分。
實力為尊,弱肉強食。
換了以前,有個玉涅修士隨意這么說一句“你沒資格”,修為微末的修士,哪里敢反抗半句
所有人都已經習慣了這種上位者對下位者的鄙夷和頤指氣使,眼前這女修,卻在打臉之后,實打實地跟邢悟講起了道理
唯獨旁邊的陳廷硯,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熟悉。
能言善辯,卻又不咄咄逼人,即便是在說著不贊同你的話,也總是一副叫人如沐春風的樣子。
其實,這番話真追究起來只有兩個意思
一個是“我就爭一口氣”,一個是“干你屁事”。
細細思索起來,陳廷硯忍不住用扇子按了按自己彎起來的嘴唇,注視著見愁的目光越發明亮起來。
作為被“教訓”的一方,此刻的邢悟已經惱羞成怒。
這一番話,甚至比矮掌柜宣布不售賣此劍,更讓他惱火
“修界弱肉強食,初時我訓斥于你,不過因為你修為微末;此刻你能訓斥于我,也不過因為你有你的手段。你我有何不同”
邢悟森然地笑了一聲。
“只有強者才有資格與人講理。此番棋差一招,是我邢悟本事不夠,你不過極域廣闊,來日方長,且走著瞧吧”
說完,他狠狠地看了見愁一眼,似乎要記住她到底是何模樣,隨后便直接拂袖離去。
外面圍觀的人群,修為也都不高,哪里敢阻擋一個已經踏入玉涅的修士
所以,邢悟一轉身,他們立刻紛紛讓開了道路,任由他通過了。
見愁站在原地,眉梢微微地一挑,面對著所有人擔心的眼神,竟只是一笑。
她心里咕噥極域廣闊,你的來日方長,我卻是要走的天知道你能殺我的時候,我在是不是
熱鬧已盡,眾人看見愁身份并不普通,一時也不敢湊上來搭話,只好指指點點兩下,相互之間交頭接耳,沒多時便離開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阿不,真人不露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