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玲與老嫗也尋了一個地方坐下。
那邊的陳廷硯幾乎是立刻就想朝見愁走過來,只是王人杰在旁邊一拉,一句“我有事問你”,便將他拽到了一旁去,低聲說話。
唯有厲寒,掃視一圈之后,竟然直接來到了見愁身邊不遠處,將衣袍一掀,同樣盤腿坐下。
藏藍色的長袍,有一部分鋪到了地上,其上刺繡的惡鬼圖案,在金光照耀下,有一種猙獰的華美。
他手指枯骨一樣,搭在膝蓋上,墨綠色的鼎戒套在食指上,越發襯出手指的蒼白來。
脊背挺直,氣質拔俗。
這樣的姿態,落入見愁的眼底,卻猛然之間,喚醒了藏在記憶之中的某些畫面
頓覺微妙。
搭在劍鞘上的手指一顫,她緩緩地轉開了目光,也看向了前面的鼎爭金令,卻似漫不經心般開口“我與厲公子,往日可是認識”
兩人幾乎并排坐在一條直線上,所以肩膀也在一條直線上。
厲寒聽見了,只垂了眼簾,將眼底一切晦暗的神光都斂去,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甚至動也沒動一下,仿佛情緒毫無起伏。
嗓音冰冷,他用了一種極為奇異的口吻,緩聲道“我入極域修行已有四五十年,見愁道友年紀輕輕,又才剛來,想必你我在人間孤島,并不相識。”
“厲寒”入極域修行四五十年,見愁統共也沒活這么大歲數,是根本沒機會在人間孤島結識的,更不用說枉死城了。
所以么
見愁悄無聲息地勾了勾唇。
那邊的陳廷硯很快已經與王人杰說完了話,走了過來。
見愁也沒有再開口,或者說原本也不打算再開口,她只慢慢地將雙眼閉上,周身的感知卻提到了極致。
這個時候,思維也是最清晰的。
十八層地獄,一旦作為鼎爭的場地,就連八方閻殿都不能干涉。
這也就是她的機會所在。
她手里有陣盤十座,其中三防七攻;另有殺手锏法器三把,瞬滅玉涅初期毫無壓力,便是玉涅巔峰一個不小心也很可能殞身;更有丹藥符箓等東西支援。
如今她修為最低,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喪命,所以第一個要防備的便是別人的攻擊。
所以,略一思索,見愁便分出一縷心神來,沉入乾坤袋中。
搭在劍鞘上的手指,微微一動,便有一座小小的陣盤被她藏在了手心,無聲地一按。
一道奇異的波動,便以她手掌為中心,向著她全身擴散開來。
只是,除卻旁邊的厲寒回頭看了她一眼之外,還無人察覺。
地上樓內,光影流轉。
在星云畫卷的覆蓋之下,日夜難分。
枉死城眾人都已經各自開始了調整,只等著門開的那一刻,可星云畫卷之上,卻一點也不平靜。
本屆鼎爭,統共有八十六人參加,其中枉死城十八人。
但因為厲寒辣手,一名豹尾族的鬼修早早身死,其虛像在他殞身的同時,便立刻從畫卷上崩散。
此后,畫卷上十七人便紋絲不動。
可其他虛像,卻時不時消失一個,時不時消失一個。
就連酆都城都沒了整整四個人。
很明顯,這與先前枉死城這邊的情況一樣,肯定是動起手了,并且還死了人。只是樓內之人,并沒有玄戒可以觀看情況,所以并不知道到底是誰動手的。
通過星云畫卷,唯一能確定的是今年奪得魁首的熱門們都還在。
轉輪王殿的潘鶴尋,牛頭族的牛棟梁,還有鬼王族的鐘蘭陵
子時將至的時候,見愁便睜開了眼睛,首先朝頭頂望了一眼,看清楚情況之后,細細一數,不由搖頭感嘆“厲害的都還沒死”
陳廷硯此刻早已經睜開了眼睛,聽了這句險些翻了白眼。
“這不是肯定的嗎我看進去之后,有一場苦戰。酆都城今年也有十好幾個人進入第三輪,以他們嗜殺的本性來看,只死了四個就停了,顯然也結成了聯盟。嘿嘿,好戲啊”
“你也在戲中啊。”
見愁提劍起身,興致盎然地提醒。
臉上掛著的笑意僵硬,陳廷硯瞬間不想話了“你夠狠”
人在戲中,哪里還有資格去感嘆別人如何呢
他搖了搖頭,一聲長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我怎么就想不開,來參加什么鼎爭呢”
見愁聽見了,卻不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