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殿宋帝王,老邁的臉上什么也沒有,甚至好像根本沒有感覺到此刻殿中這充滿火藥味兒的氣氛。
他只是看著那畫面,注視著鐘蘭陵對面的那個女修。
“反正崖山那千把個修士都只是魂魄了,如今也已經折騰完了,沒什么好追究的。倒是這個女修,鐘蘭陵找誰求證不好,為什么找她”
這話問到了點子上。
拋開鐘蘭陵這來歷這件事不說,他平白無故,竟說在見愁身上感覺到了熟悉的氣息,實在有些令人生疑。
崖山千修的魂魄撕裂,成了萬萬碎片。
鐘蘭陵的魂體,便是由這些碎片拼湊而成,本應該縫補成一個強大的怪物,但因為心上那一塊碎片鑲嵌失敗,所以才成了如今這模樣。
他能感覺到熟悉的氣息,豈不是
第四殿仵官王抱著他的貓兒,白生生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詭詐的笑容“這個女修,一定跟崖山有一點奇怪的關系,所以鐘蘭陵才會覺得熟悉。”
第五殿閻羅王揪著自己的胡子,并不說話。
剩下年輕的第八殿轉輪王,卻是眼眸一瞇,望向了秦廣王“這女修身上有太多詭秘之處,不知秦廣王”
“不急。”
秦廣王單手撐著自己的額頭,一雙眼眸里略過了一道瑩潤幽暗的深紫色光芒,聲音沉沉,卻還是先前回宋帝王的那一句話。
“已經是最后的兩層了,待決出鼎元,出了十八層地獄,再料理她不遲。”
畫面上,那個有秘密的女修,已經重新睜開了眼。
她看上去沒有太大的異樣。
或許是鐘蘭陵說的這一番話,實在驚世駭俗,又或許是他提到的事情涉及到大部分人諱莫如深的陰陽界戰,周圍竟然也都一片安靜。
空氣里飄蕩著一股濃濃的魚湯香味。
但陳廷硯等人已經無心關注,因為盡管距離有些遠,但鐘蘭陵方才說的話,他們也都聽見了。
知道見愁來歷的張湯,眼底生出幾分隱憂,只恐十八層地獄之外,已經有不少人看出幾分端倪。
一無所知的陳廷硯,卻是目瞪口呆,連帶著旁邊的顧玲也覺得后怕不已。
只有傅朝生,手里拿著個長柄勺子,在鍋中輕輕攪動。
雪白的魚湯,湯色鮮亮。
快能喝了。
“抱歉。”
在睜開眼的時候,見愁眼底的殺氣,便藏了個干干凈凈,只有一點幾可亂真的歉意。
她望著鐘蘭陵,聲音平緩而確定“我仔細思索,可的確不知道此事前后的一星半點,更與鐘道友說的那些人素不相識,毫無聯系。”
“那見愁道友也不覺得我身上有讓你熟悉的地方嗎”
鐘蘭陵的眼底,帶著幾分失望。
于是幽深的眸子下方,那一點落寞就更重了起來。
見愁一垂眸,搖了搖頭“我若覺得道友身上有什么熟悉的地方,第一次在寒冰獄絕頂,為鐘道友所救之后,就不會抽身逃跑了。至于說我身上有讓鐘道友覺得熟悉的氣息”
聲音略微頓了頓,她似乎也在思考。
末了,卻是笑一聲,毫無破綻道“鐘道友或恐不知,因進入鼎爭之時,我僅有魂珠境界,實力微末,所以帶了許多傍身的法器,也有諸多的殺手锏。但因為種類龐雜,我并未來得及一一檢視,對它們的來歷也并非一清二楚。或許,這里面某一件,也與道友的琴一般,來自黃泉,或者來自陰陽戰場吧”
一旁的傅朝生,看著見愁的目光里,頓時帶著一種奇異的神采。
因為,只有他知道
見愁在說謊。
與之相對的,是鐘蘭陵臉上,忽然沉寂下去的一切神態。
鼎爭之中,他們都是敵人。
見愁冒險而來,一路進入到第十七層,他冒昧前來詢問,已經很不妥當。如今她說原因可能在她懷有的法器上,他卻不可能讓她將自己所有的法器亮出來,給他查看。
到這里,便也應該死心了。
畢竟見愁來自枉死城,其來歷與身份都應該有冊可查。即便對方真的去過陰陽戰場,也可能跟那些事情有關系,可她不愿意說,誰也不會有辦法。
鐘蘭陵終于還是起身來,抱著琴,對見愁躬身一禮“如此,是鐘某攪擾了,讓見愁道友聽了鐘某一席廢話。”
“鐘道友言重了,畢竟寒冰獄絕頂,曾蒙鐘道友一招搭救之恩。如今坐談幾句,也沒什么誤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