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佇立在荒蕪之中的神圣,又仿佛是這混亂廢墟里唯一干凈的所在
見愁從上空飛掠的速度太快,以至于在產生這樣認知的瞬間,都沒來得及控制自己的身形立刻停下
繼續向前
“嗡”
那一瞬間,有隱約的聲音響起,仿佛穿過了什么界限,又仿佛牽扯到了連著鐘鼓的絲線,于是觸發了什么
整個廢墟,甚至整個十八層地獄,這一刻,竟都綻放出奪目的金光
城池為光芒籠罩,荒原恐怖的縫隙里似乎流淌著金河,就連見愁后方干枯的天時草,也被鍍上了一層金光
地縛之陣中,已經將人皮燈籠催發到極致的司馬藍關,正準備從見愁陣法之中脫出,報一箭之仇。
可在這一瞬間,刺目的燈籠光芒,被這忽然出現的金光籠罩,暗淡得如同螢火。
他沾著血污的俊臉上,忽然就露出了一絲的詫異,不由朝著那廢墟城池中看去
陳舊祭壇上,一圈波紋忽地閃現。
先前為見愁陣法所阻擋在第十七層地獄的商陸,便出現在了祭壇上。身上滿布著深深的傷痕,早沒了之前的悠然,森白的鮮血,更是染污了他的衣袍,讓他看上去極為狼狽。
耀眼的金光,幾乎在他踉蹌落地的同時,映入他眼中。
枉死城破舊小巷深處,枯坐在木凳上的老者,手持著一塊粗糙的石頭,正慢慢細心地用刻刀描繪它的紋理。
在十八層地獄金光漫天的剎那,他手上的動作略略一停,便抬頭看向了外面永遠不會晴朗的天空。
一雙渾濁的眼眸里,隱約浮動著暗光。
但轉瞬,又回歸到了初時的平靜,似乎洞察一切,又似乎漠不關心,只有唇邊,忽然掛上了幾分凝滯的苦澀。
“她也是崖山門下”
模糊的聲音,漸漸消無。
在此刻這個沸騰的極域,幾乎無人察覺到這樣一聲隱藏著驚天動地信息的嘆息
每個人的視線,每個人的關注,此刻都已經完全為十八層地獄之中的異象所攫取。
那些金光,是完全不同于極域陰慘晦暗氣息的光明與干凈,但在十八層地獄之中,又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和諧之感。
仿佛,它本來就應該在這里。
雪白的神廟,此刻已經完全變成了金色。
每一塊雪白的石頭,每一根雪白的石柱,每一級雪白的臺階,都仿佛被金箔覆蓋。但這金光并不刺眼,反而像是流淌的清泉,澄凈明澈。
見愁此刻所處的虛空,幾乎正正好就在這一座神廟之前。
只聽得“當”地一聲響,周遭世界,恍惚竟有晨鐘暮鼓之聲響起,更有梵唄之聲,忽然出現,不斷在她耳邊、在這天地間,回蕩不絕
“嗡嘛呢唄咪吽”
萬丈金光、萬重梵唄之中,一聲慈悲而清晰的六字大明咒,忽然如同驚雷一般降落
距離最近的見愁,頓時身形一震,只覺得靈臺瞬間清明,滿腦子只有眼前那金光,不斷閃爍的金光,不斷變化的金光
萬萬丈金光,從地面八方飛來,如同飛瀑,如同流泉
眨眼之間,竟匯聚了起來,凝結出一片奇異的景象。
千瓣金蓮臺,在金光之中升騰而起。
一尊慈悲的佛像,在金光之中慢慢展露出了形態。
寬松的衣飾紋理,左手持著寶珠,右手則持著錫杖,滿面寶相莊嚴,卻輕輕合著雙目,并未睜開。
整尊佛像,肅立于蓮華之上,顯身于神廟高處。
頭頂天,腳立地。
險險停在佛像身前五尺的見愁,只覺得那一股洶涌的佛力撲面而來。以她所在虛空數百丈高的位置,竟然也只是恰好與這佛像平舉的手臂同高
一個她,與這巨大的佛像相比,何等渺小
見愁一心趕赴釋天造化陣,哪里料到半途上竟會遇到此番變化只怕是方才無意之間觸動了這廢墟神廟之中的某種禁制。
心底又驚又怒,她皺緊了眉頭。
人雖按兵不動,身體卻緊繃起來,戒備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