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沒有記錯的話,早在很久很久以前,“葉書”這種東西,便已經退出了歷史,為更容易保存的竹簡替代,后來更為玉簡所替代。
這一枚葉書,怕是大有來頭。
想著,見愁便將這葉書輕輕一翻,仔細閱看起來。
可沒想到,這一看,卻是字字驚心
“宇宙初誕,鴻蒙方辟,世成混沌而神祇生焉。此之謂荒古。”
“盤古大尊,斧劈混沌乃分陰陽清濁,張列周天星辰,孕生萬物生靈,開遠古之始。吾族自母界遷徙,落足此星,大尊名之曰元始。”
“自此,輪回始建。”
“吾族潛行于長夜之中,篳路藍縷,殘喘求存。”
“然辟極域時,橫遇亂流一湍,吞宇噬宙。人墜其間,有得出者,或移形千里之外,或漏歲月痕跡,鶴發變童顏,青絲忽白首。”
“大尊查之,乃此界宇宙方生而未成之際所成夾縫。遂傾其神力,移于極域之外,封之以成高墻,隔斷陰陽。”
“唯建彌天之鏡,通行兩域。”
“吾族修士,若”
戛然而止。
這暗金色古字的末尾,恰恰是這一枚葉書殘缺了一小塊的地方,見愁無從得知后面還寫了什么。
可僅僅前面的那些,已讓她心魂為之戰栗
宇宙初誕,開天辟地,建輪回,辟極域
只這些字眼,竟一下讓她回想起當初剛得到宙目之時,所見之無垠宇宙,浩瀚星河還有那漫長的衍變,不同的時代里縱橫其間的強者
“原來我所經過的那一片亂流,是此番來歷。”
其實對于這“宇宙”二字,她并不覺得陌生。
可當這個概念,真正地落到她面前的時候,卻無法想象它廣博的范圍與囊括的含義。只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渺小之感,不可抑制地涌到心懷之間,讓她發出一聲喟嘆。
“匪夷所思”
“故友只歷六十載,出時仍在十九洲,且安然無恙,已是幸甚。”
傅朝生是早就看過這葉書的,且本負蜉蝣一族愿力而生,世間不知之事甚少。這葉書之上的內容,也就那語焉不詳的“神祇”與“輪回”讓他耿耿于懷,其余的皆視若尋常。
“我自極域而出,途徑此地,本是已感故友之氣。沒料道中遇到點麻煩,與它斗法一場,到此時才來。”
“夜航船大殿里的東西”見愁敏銳地察覺到了傅朝生口中的“麻煩”和“斗法”,眉梢一挑,便自然地問了出來,“原來與之相斗的是你”
“本不打算動手的”
說到這里,傅朝生的眉頭也略略鎖緊,眼底有重重的思慮掠過。
“可惜,最后被它逃了。”
逃了。
他手中勾著的那一條“咸魚”,這時候白眼忽然翻得明顯了幾分,那尾巴還百無聊賴地擺了一下,竟頗有一種“看你不起”的輕蔑之感。
傅朝生頓時無言。
見愁見了,卻一下不很轉得開目光了。她打量這咸魚模樣,心里就自然地想起了當初傅朝生來昆吾借宙目泛舟江上時,那一條魚簍里的黑魚。
一個念頭忽然壓不住地冒了出來“鯤”
“”
這一瞬間,先前還“詐尸”一般擺動著的“咸魚”,就像是被人定住了,一下就不動了。只有那還翻著的白眼,忽然流露出了一種“壯士一去”的悲壯情懷。
見愁見著,嘴角便不由抽動了一下。
為什么,她竟生出一種無意戳破別人自尊時才會生出的愧疚之心
“咳。”傅朝生似乎是想笑,一下握拳掩唇咳嗽了一聲,主動接話道,“不是什么鯤,的確一熏干咸魚而已。”
是嗎
見愁的目光從傅朝生那一雙含笑的眸底抽離,心里頭明鏡似的,嘴上卻不置可否“那看來是我想多了。對了,方才你提及托曲正風為我帶話”
“我在夜航船大殿中見著他,認出他身份,本想勞他捎一句問候,帶與故友。不過后來想想,雖有事纏身,可來尋故友不過瞬息,便自己來了。”
傅朝生沒再提曲正風沒為他捎話這事,畢竟那是旁人的事。
“得見故友無恙,我這便要啟程了。”
他沒再提,見愁便也沒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