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星海議事,來的都是各方勢力的領頭人,各門派的長老弟子卻大部分都還在各自宗門之中,再加上昨日經過商討后,眾人定下的計策,還是先查探清楚現在雪域的情況,再布置大隊人馬跟進,所以見愁等三人雖然出發,卻并不是直接前往雪域。
他們需要先分頭行動,各回宗門整頓人馬。
空行母央金本屬于雪域舊密,但在二十年前雪域圣湖之上那一場鏖戰之中,已經徹底與新密割裂開來,且已經與西海禪宗聯手。舊密的人都在禪宗那邊,所以她在離開星海之后,需要先往西海禪宗一趟,順便將明日星海這邊議事的結果通報駐守禪宗的雪浪禪師,再帶出一部分人馬來。
相比較起來,曲正風就輕松很多了。
議事本來就在星海之中,昨天白日里定下了次日要前往雪域的計劃之后,所有的人手他已經趁夜安排妥當,竟是半點也不避諱地直接離開了星海,任由自己的老巢被昆吾崖山等勢力坐鎮,端的是毫無畏懼。
至于見愁,沒什么好說的,自然是要回一趟崖山,與門中其余幾位長老商量,點好人手,早做準備,以便他們探得雪域情況后,直接從崖山發動進攻。
所以她需要傳送回崖山。
只是這里面偏還有點尷尬處空行母央金與她方向不一致也就罷了,曲正風卻是已經調派好了星海的人手,直接與她進了同一座傳送陣,離開了星海。
崖山所設置的返回傳送陣,依舊是距離崖山三十里外的那一座被削平的山崖。
光芒一閃,兩個人的身影便出現在陣中。
中域左三千秀麗雄奇的山山水水,代替了明日星海那一片陰霾壓抑的天空,一下鋪平在人視野之中,猶如一幅展開的畫卷。
三十里外的崖山,便如一柄倚天長劍,從云端插下,深深地透入十九洲大地的深處,與山川河流的脈絡相連,熔鑄成一個完美的整體,一眼望去讓人心神搖蕩。
九頭江的支流,浩蕩從山前奔過。
千萬里云氣在黎明將盡時,被風追趕著,從那險峰峭壁旁,從攬月殿、摘星臺邊,流淌過去。
天將明時,星月暗淡。
見愁一眼望去,入目是山河美景,只是心緒比之以往遠眺崖山時,卻多了幾分復雜。
只因為此刻,站在她身旁的是曲正風。
一個曾經的崖山門下。
一個已經叛出崖山的叛徒。
一個盜走了崖山巨劍成為劍皇的強者。
她沒有說話,曲正風也沒有說話。
兩人便立在這山崖上靜默。
見愁還記得,當年從西海大夢礁返回,也是經由這一座傳送陣回到崖山,當夜這一位翩翩然儒雅的“二師弟”便向她露出了不為人知的一面,表露出對她奇怪的敵意。
“其實我一直想要問,當年你我實力懸殊,你為何還要與我約戰還鞘頂”
就不怕事情傳出去,旁人諷他恃強凌弱嗎
見愁手提著燃燈劍,終于還是問了出來,只是神情間已沒有了當年的驚怒與狼狽,從容而平靜。
曲正風站在這熟悉的山水間,感受著云霧間吹來的熟悉的風,遠遠眺望著崖山那早不知在心神里描摹過多少遍的熟悉輪廓,眨了眨眼,過了很久,才笑了一聲“玉不琢,不成器。你是一塊值得雕琢的璞玉,只是師尊總狠不下心,不靠譜,太仁慈。”
“玉不琢,不成器”
時隔多年,總算是聽到一個還算靠譜,也沒什么敵意的答案,見愁忍不住跟著念了一聲,又搖頭笑著嘆息。
“物是人非了。你想同我一道,回崖山看看嗎”
回崖山看看
九頭江的江水繞著山巒流淌,是這靜寂黎明里唯一的聲響,可曲正風心里,見愁這一聲嘆息,卻回蕩不停。
多久沒有回去看過了
曲正風遙遙地望著,也沉默著,直到東方亮起了一線微紅的天光,傾瀉而出,照亮了天際的云層,也將那天地間第一抹金紅涂畫在崖山高高的還鞘頂上,他才收回了目光,負手道“崖山劍已在我手,此地空余一座破山,有什么好看的”
他面上的神情,是輕描淡寫的不在意,聲音里更有一種并不當一回事的輕飄飄。
見愁聽著,瞬間皺了眉頭。
曲正風卻只一擺手,邁步間身形已御空遠去“我在附近等候,你自回山門調派人馬,出來再尋我便是。”
眨眼間,蹤影已渺茫。
初升的朝陽驅散山河間的霧氣,見愁只想著曲正風那一句“有什么好看的”,在原地站了許久,終究還是沒說什么,先御劍返回了崖山,與門中駐留的幾位長老安排不久后去往雪域的人選。
至于曲正風,卻是真去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