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那一層如鮮血染就的深紅色僧袍罩著的枯瘦身體上,亦有無數裂痕驟然爬上,讓他身體里殘余不多的鮮血伴著積攢了多年的精純靈力一同朝外迸濺流逝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遇到了怎樣一個恐怖的對手。
他枯槁的目光抬起,與見愁那從高處俯瞰而來的目光對在一起時,才恍惚明白,打從一開始,被試探、被束縛的那個,就不是見愁
而是存了試探、束縛之心的自己。
在十九洲這樣的地方,盛名之下,豈有虛士
眼前這女修乃是中域崖山近百年來最負盛名的奇才,曾名列九重天碑,更在八十余年時間里突破至返虛
其心志又豈能以庸人來論
他能想得到對方修煉時日過短勢必會出現的弊端與短處,身為返虛大能的見愁自己,又怎么可能料想不到
不過是借此機會,試試他有幾分斤兩,也慢慢放松他這個修煉更久、手段更多的強者的警惕,如此他最志得意滿、以為勝券在握之時,便是她出手反擊之時
殺手锏不多,一種足矣
足矣在關鍵時刻打得他翻不了身,打得他萬念俱灰、魂飛魄散
寶瓶已破,接下來的爭斗,是一場毫無疑問的凌虐
八部天龍法身所示,本就是佛門傳說中聞佛祖講到的八部眾,大梵天不過是其中之一,這也就意味著見愁接下來的手段很多。
她心里自有善惡一道繩墨,下手并不因寶瓶的孱弱而留情
先前有多猛烈,此刻照舊有多猛烈
迅疾而強悍的攻擊,無情地從高處墜落,在圣湖的廢墟里、在湖畔這一片廣闊的冰原上,留下了觸目驚心的瘡痍痕跡。
寶瓶法王肉身已為被轟碎,不得不元嬰出竅逃出。
三寸高的嬰體早已經虛弱得不成模樣,可他還一點也不想死,只憑借著神魂中那無論如何也不肯舍棄的求求生欲,不顧一切地向圣者殿的方向奔去
頭頂圣祭陣法的威能已經小了很多,蒼穹上那金紅色的力量依舊如瀑布熔巖一般朝著正下方圣者殿中注入。
隱約間,一股恐怖的氣息正在蘇醒
寶瓶法王知道,在這種關鍵時刻,自己無論如何都應該為寶印法王拖延時間,以使他最后的施法,可生死關頭,誰又能甘心
辛辛苦苦修煉上千年,誰也不是為了去死
縱使雪域有輪回,可一旦神魂灰飛煙滅,便也是永久地消無了痕跡,有輪回也永恒的泯滅在這喧囂又寂滅的宇宙中。
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其他
見愁手中燃燈劍,在他身后綻開一朵又一朵璀璨的佛蓮,精純浩蕩的力量雖然未至,可那種滅頂的恐怖氣息,已然激得他整個元嬰都顫抖起來。
急速奔襲,只向圣者殿方向,絕望地嘶喊
“救我”
幾近衰竭的三寸元嬰,所能發出的聲音何等微弱在這刀劍聲與梵唄聲一同響徹的喧囂雪域,濺不起半分波瀾。
可偏偏
在這聲音傳出的瞬間,整座圣者殿竟輕輕地搖晃了一下,像是在它所鎮壓的地底深處,有什么兇惡邪戾的所在,忽然蘇醒
天地間,氣息陡然一滯
一種強硬的、凌駕于周遭所有存在的威壓,頓時傾覆而下,在此時此地所有人的心底覆蓋上一層濃重的陰影。
讓人畏懼,讓人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