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中域底蘊深厚的大派,且又為今日這一場陰陽界戰準備了十一甲子,昆吾崖山自有專人攜帶了不少可化作洞府的空間法器。到了此地也不需如何作為,但打了法訣往地上一扔,便是一座座或而巍峨、或精巧的洞府。
戰時臨時的議事大殿,也是法器所化。
此刻橫虛真人便站在這大殿之中,看著殿中漂浮的極域輿圖,眉頭緊皺。
顯然,目前久攻不下的情況不容樂觀。
但另一頭坐著的扶道山人似乎半點也不著急,面前擺了一只巨大的白玉盤子,盤子里已經堆了不少的雞腿骨,證明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很久,啃了很久。
乍一看似乎與往日無異。
可橫虛真人清楚地知道,不一樣了,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自打在明日星海曲正風提出要與見愁一同去往雪域的時候,他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只是當時并未覺得會出什么大事,所以并未阻攔,而是默許了。
誰能想到今日
極域與十九洲看似屬于陰陽兩界,在往日難以通訊,可如今東極鬼門已經被他們強行打開,要往來兩地得知十九洲的消息,沒有往日那么方便,卻也不是做不到。
半個時辰前,有人來告訴他,明日星海修士與之前奇襲雪域的崖山修士都齊聚在崖山,而崖山大師姐見愁在出現片刻之后,又與曲正風一道消失無蹤,那些聚集起來的修士,似乎也是要出發去哪里。
如今這時機太敏感了,容不得橫虛不懷疑。
他盯著這極域的輿圖,看了許久,終于還是閉上眼睛,嘆了一口氣,道“你我認識千載有余了,可對于當年極域發生之事,你到底是耿耿于懷,不肯放下,也不愿再相信昆吾了。”
相信
扶道山人隨手將啃完的雞骨頭扔進了盤子里,撈了自己臟兮兮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道袍擦了擦手,然后才抬起頭來看橫虛。
聲音里,竟辨不出喜怒。
“我崖山隕落的英魂,皆在千修冢里看著,便是我心里想信你,也沒那膽量。”
崖山,千修英魂
橫虛真人只覺得心里面壓抑的一片,因不知道扶道與崖山到底要在背后搞什么鬼,又兼之周天星辰大陣所示的昆吾百年大劫之期將近,所以難以壓抑心底生出的猜忌與焦躁。
他慢慢地睜眼,素日通達天機的眼底,卻掠過一分少見的陰霾“扶道,十一甲子前,我便已向你解釋過。當年之事,是我不察之過,才致使申師弟犯下大錯,貽誤戰機,連累崖山。如今陰陽界戰重啟,戰況膠著難定,你卻難放下舊日仇恨,只恐此戰要為你我二人、你我兩門間的暗斗僵持所累當年我因一念之差,鑄下大錯,十一甲子以來心關難過;難道今日扶道兄也要重蹈覆轍因這一念之差,再鑄下大錯嗎”
“一念之差”
扶道聽著他話中的確是強忍了不快的誠懇,只是這輕飄飄的“一念之差”四個字,聽來實在是刺耳極了他沒忍住冷笑了一聲,拂袖而起,抬高了聲音質問
“你橫虛當真只是一念之差那么簡單嗎”
誠如他所言,兩人認識實在是太多年了。
扶道山人素來是個直脾氣,乖張性子,便是當了崖山執法長老之后也未能改半分;橫虛真人卻從來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怕當年便是連他師尊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扶道曾以為自己看透,后來才知曉都是狗屁
認識越久,越覺此人難測
“你師弟申九寒天賦過人,后來居上,頗得你師尊喜歡。可十甲子前陰陽界戰一役竟豬油蒙了心敢來坑害我崖山”
“是他瘋了,還是你橫虛瘋了”
“先是申九寒,后是崖山,再是你那徒弟謝不臣,還有我徒兒見愁橫虛啊橫虛,我怕的不是你一念之差、鑄成大錯,怕的是你念念皆差,還不知悔改”
枯瘦的身體緊繃,素來沒個正形的一張臉已然為這一刻爆發的情緒漲紅,顯出一種前所未有的肅然與沉怒
就像是一座根本壓不住的火山
壓得越久,爆發出來的時候也就越恐怖
這鋒銳的、逼視的眼神,看起來哪里還像是昔日那個萬事不在意的扶道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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