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愁站在遠處,以心眼觀之,悲愴已極,惡心猶甚,只覺像是吞了萬千穢物一般,直欲嘔吐
然而憤怒的盡頭,偏是平靜。
她都疑惑,自己怎么還能裝出這樣一副若無其事的神情,沒事兒人般站在此地,然后看著那長老在她眼前展示如何馴化魂傀,看著那由無數崖山門下殘魂碎魄拼湊起來的魂傀在其控魂術下如活人一般動作
示范完畢,那長老便隨意將魂傀扔回了棺中,又用手一指這義莊內的范圍,道“需要你們馴化的,便是這義莊之內的一百魂傀。在這三日之內,凡馴化魂傀者,若無特令,不得踏出義莊半步,更不得觸碰義莊外任何一口血棺。違令者,魂飛魄散都記住了嗎”
“謹記長老訓”
眾人聽得這嚴厲的話語,皆心頭一凜,紛紛應答。
隨后那長老才將皺巴巴的眼皮搭上,向站在靠后方的傅朝生一拱手,便從義莊之中走了出去。
厲巖等幾位長老于是安排眾人各選魂傀來煉制。
只是輪到見愁的時候,傅朝生擺了擺手,道“她修為不夠,便不必了。”
厲巖等三位長老頓時了然,知道當日蓮照是沒經過鑒魂盞測驗的,乃是厲寒想讓她進,她才來到此處,要來行這煉魂之事當然不合適。只是他們也未免犯嘀咕這他娘正事不干,還帶蓮照過來,是來打情罵俏,在這枯燥之地解解悶兒的嗎
當然這話也就是在心底。
大家都是人精,不敢說出來。
于是眾人陸續開始煉魂,見愁卻只是站一旁看著。
看一口又一口血棺被打開,露出里面各種各樣、形貌不同的魂傀,然后看“他們”在鬼修們的操縱下做出千奇百怪的舉動,卻偏沒有半點知覺,泥塑木偶一般
死了。
在宋帝王下令打碎分割他們魂魄、用業火磨去他們意志的時候,這些殘魂碎魄的主人,便徹底死去了。
即便將來輪回恢復,世間也不會再有他們的身影。
意識到這最殘酷的一點之后,見愁莫名便笑了一聲。她終是不想再自我折磨一般看下去了,從義莊之中走了出來。
瘴氣之外,空無一人。
血紅的黃泉水淌過河畔,聲音潺潺。
她停步,慢慢在這見證過無數爭斗與死亡、洗刷過無數白骨與魂魄的河岸邊坐了下來。
傅朝生無聲跟了出來,駐足于她身畔。
一時無言。
過了很久,他才想出自己要說的話來“待此間事畢,便能名正言順入探八方閻殿,看看秦廣王到底有何圖謀,再看看少棘蹤跡何在。屆時,故友也可報崖山昔日舊仇,不必如此刻一般苦苦壓抑了。”
聽起來像是安慰。
見愁當然知道他們潛入極域還有更多的目的,比如至今也感應不到的鬼斧,比如神秘消失在雪域后蹤跡全無的神祇少棘,比如八方城中是否會有其他未知的隱秘
所以方才,她還能克制住殺戮的沖動。
見愁的目光飄蕩在河面上,眨了眨眼,好似沒什么情緒波動“我知道輕重。不過以你過往同那少棘交手的情況來看,對方的修為亦極為恐怖。當初你在雪域時,便能感應到祂去了極域,如今對方是否也能得知,你就在極域,或者就是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