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不臣頓時微怔,看向這鬼頭令來處。
見愁早已不在原地。
令出手時,她已仗劍深入敵陣之中,十步殺一人,如入無人境,竟是憑一己之力強行突進重圍,向那黑暗深處、戰局未知的八方城去
她的靈識固然深厚,可無論如何也無法觸及那黑暗深處的存在,更無法得知眼下傅朝生是何狀況。
唯一能確定的,是那一縷微弱的心神聯系
鬼斧
也不知秦廣王到底是以何種方式祭煉,這八十余年間她與鬼斧之間的感知漸弱,昔日滴血認主的印記更層層消磨,以至于全無影蹤。但在一路向八方城趕來的路途中,窮盡了心神靈識去感應,終究還是被她尋到了那樣微弱的一絲
即便似乎搖搖欲墜,她也當極力一試
一線天劍過人倒,見愁根本記不住眼前晃過的是哪一張臉,又來自哪一鬼族,只呈一道直線殺了進去,如切瓜砍菜般,橫無敵手
幾位閻君縱然想攔她,可眼前皆有對手,又怎脫得開身
不多時,那恢弘磅礴的極域戰陣,就已被見愁從中間撕扯成分裂的兩半,突入到了盡頭。
然而旁側一道身影也從黑暗中顯現,進入了見愁的視野,激得她頭皮一炸,竟硬生生停了下來
鐘蘭陵
散發以發帶相系,披衣赤足,抱琴而立,仿佛落拓于江湖的浪子,只用一種似親切又似陌生的眼神在人群中向她望來,滿面的惘然和恍惚。
身周的一切都在動,不管是腳下城池的廢墟,還是旁邊舉起刀劍的鬼兵,或是這戰場上亂串的術法與魂力
唯有他是靜止的。
仿佛不為這滿世紛亂所動,又仿佛只是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帶著一種自然至極的迷茫,向她一笑
只這一笑,琴音乍起
猶水流自高山而下,卻不墜于平地,而飄灑于高空,風一吹化作云氣渺渺
是天然之音,亦是奇絕之音。
信手彈撥,指如修竹,行云流水已極。
見愁聞聲時便心底一緊,竟覺驟痛,收勢強轉視線于周遭,便見在這不絕如縷的琴音之下,一道道身影由虛而實,重重疊疊地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一二三四,個十百千
有著飄飄的衣袍,卓然的姿態,飛揚的神采千修傲立美好得像是人在夜深時才能想見的一場幻夢
是她欲入義莊一堵,卻最終未能得遇的千修魂傀
手中一線天,頓時沉得讓人難以提起。
置身在這戰場之上,琴音之中,見愁心底一抹悲愴似濃墨般化開,轉瞬又變作了滔天的怒焰
縱使她與鐘蘭陵曾有過尚可的交談,亦不覺他心有邪念,可此情此景下,又如何能冷靜理智
更何況,她實不愿自己身后的崖山眾修,再見著這一番令人斷腸的情景。
千人痛,何如一人痛
既成崖山大師姐,便該有所擔當。
手翻劍抬,見愁滿面霜寒,將心中所有的不忍與猶豫都催逼回去,便欲先斬這滿目邪祟
只是劍鋒方起,一只不大的手掌便從旁側伸來,覆壓在她手背之上。
錯愕間,她回眸。
原該是扶道山人座下行八的姜賀,竟毫無征召地出現在了她身旁,誰也沒看清他到底如何出現,能看清的只有那似乎稚嫩的臉頰上,幾分浸滿了傷懷的滄桑冷寂
“見愁師姐,不必動手。”
他向見愁笑了一笑,便收回手來,站在諸方驚異駭然的目光中,既不解釋自己如何出現,亦未向周遭襲來的無數鬼兵看上一眼,只是嘆了一聲。
“朝生道友恐有不測,師姐放心去,此處有我。”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