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地垂了眼眸,過了許久,才冷淡回道“你若對他無情,今日便不會有此煩憂。”
若無情,便無有煩憂。
見愁聽后笑了出來,竟問謝不臣“那圣君今日,可有煩憂”
謝不臣垂眸不答。
見愁細細玩味他這一番應對與變化,只覺十分有意思,但也到此為止了。
她抬手,竟將一封尺長的卷軸放在了幾案上。
古拙的造型,陳舊而滄桑,看著普通,可在離了她手指時,便有一股浩渺之氣,向周遭傳遞而去。
九曲河圖
謝不臣雖未真正見過此物,卻也去過青峰庵隱界,對此頗有了解,怎能不知
如今乍見見愁將此物一放,真真是一股涼氣襲上了脊骨。
他實在是無法算得她是什么心思。
先才還算放松的身體,在這一刻已經緊繃了起來,處于一種全然的戒備之中。
“曲正風隕落后,世人皆好奇這九曲河圖的下落,數百年來無數人進出解醒山莊,想要尋得它蹤跡。萬萬沒料想,早在見愁道友手中了。”
那她這近四百年來,幾乎沒在十九洲露面,到底在參悟什么,也就可想而知了。
謝不臣心底生出了濃濃的忌憚。
但見愁卻并未有任何動手的意思,只是遠望西沉的落日,想自己在這十九洲上所度過的每一個晝夜,神情間頗有感懷“大千世界,廣闊無邊,此元始之界,與大世相比或許不過一口井。只是你我如蛙,坐于井中,未必不能窺天。”
蛙坐井中,未必不能窺天
看似平靜,實則驚心動魄。
見愁只這淡淡的一句,已在謝不臣心中掀起了幾許波瀾,讓他望著對方,寂然無言。
見愁只道“這河圖我已參悟,舊日謝道友既言這是昆吾之物,今日便完璧奉還。”
完璧奉還
謝不臣舊日在青峰庵隱界的確曾說過此物曾在昆吾八極道尊之手,但卻并不是說此物便是昆吾之物,如今見愁稀松平常找了這么個理由,竟是要將這九曲河圖送到他手中
一種明顯的算計之感。
可令他深覺棘手的卻是,他明知她是在算計,卻不知她究竟在算計什么。
目光從這置于兩人間的卷軸上,轉落回了見愁面上,謝不臣的聲音微微冷沉了一些“為什么”
見愁一笑“我將往上墟,這河圖于我已是無用之物,若傳給崖山,便是懷璧其罪。放眼如今十九洲,唯圣君有保得此物之力,算來算去,你若想,此物也終會落入你之手。與其等你來搶,掀起禍端,何如我親自給了你,也免將來生事”
謝不臣像是根本沒聽見這一番解釋一般,只依舊問那一句“為什么”
見愁眉梢便微微一挑,笑意隱沒,道“我到上墟之后,多半會遇到一件棘手之事。如今以河圖作人情,但望他日圣君飛升上墟后,能記得今日,允我一請,還我這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