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從山谷水潭里挑了水,走過菜園里半畦韭菜,才將那老木水桶放下,給園子最邊上種的石斛澆水。
扶道山人走到這里時,整個人完全放松了下來,像是隨便找塊地就能癱下去似的,打了個呵欠道“沒聽過。不過啊,那些到處販賣的夢,山人我倒試過。制夢的手法或許粗淺,不像是圣仙所制,可夢境的逼真和精妙卻絕對稱得上大家手筆。背后即便不是這勞什子夢天姥,也必定是個有所圖的人。你此去荒域,該萬萬當心。”
“那師尊呢”
在那菜園旁邊,見愁停下了腳步。
那老僧依舊從桶里舀了水澆花澆菜,并不向他們的方向望上一眼。
見愁只覺得奇妙。
若非親眼所見,又曾得聞這老僧平實的禪機,只怕她也不敢相信,自在天的真佛竟然是個煙火里的山野村夫。
扶道山人解下掛在腰間的酒壺,自在地喝了一大口,笑得半分不在乎“在元始界時候就跟人勾心斗角,累得像條狗,沒意思。他橫虛聰明一世,也不過落成旁人棋局中一顆覆滅的棋子,可嘆可憐我飛升時便想透了,萬般都是空。我雖從崖山出,但這一番經歷下來,卻與佛門有些緣分。如今在這凡俗地,風雨不來我安然,風雨來我亦巍然,樂得自在。小見愁你啊,自往荒域去,若見了崖山那幫老不死的,便轉告他們,說我很好。”
從他一朝看破、白日飛升開始,見愁便有隱約的預感。后來到了上墟,果然聽聞扶道山人在崖山待了幾年,就云游去了。
她想,當年他與橫虛是有真交情在的。
只是兜兜轉轉到后來,竟成昆吾云海上一場作繭自縛,到底令人唏噓。
有關于諸天大殿那一座并未開啟卻測算出了昆吾百年大劫的周天星辰大陣,始終是團團的迷霧。
但見愁想,謎底該很快就能揭曉。
她聽了扶道山人的話后,沉默了良久,在暮色的照耀下,在山風的吹拂下,竟覺好似回到了當初居于山村的時候,看山間霧,竹里風,還有那晨昏的炊煙
頭頂的天穹上,盤古荒域那磅礴的影子,已然變得清晰。
就像是人們看過的海市蜃樓。
只是來得更龐然、更驚心一些,隱約能瞧見山岳縱橫,河川流淌,奇樹莽蒼,大略呈現出些人形,卻是躺倒的,仿佛漂浮在星空的一片巨大的陸地。
“我崖山門下,從無畏懼。雛鷹出巢,在風雨里硬了翅膀,便該向那長空飛去。”
扶道山人似能察覺到她的復雜。
這一時想起的,也是當年自己路過那山野,拂開雨后的新墳,將她救起的種種。
最終只笑一聲“你去吧。”
見愁心懷里便忽然有萬般的情緒激蕩開來,雖然在此地已伴了扶道山人三十余年,可真待要離開時,依舊有幾分難舍。
說到底,終究是個凡人。
她躬身一拜,道“徒兒告辭。”
山野間霧氣忽濃,最后一線光亮在霧氣的散射中消失,扶道山人轉身看去,那菜園里澆水的老僧也抬首看去。
那山腳下見愁身影已如一道水波般消失。
而在大羅、非邪、自在三天,所有在此界排得上號的修士,亦消失在了原地,如同一道道璀璨的星流,投向那浩渺滄桑的荒域請牢記收藏,網址最新最快無防盜免費閱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