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之后謝危必將失去教首的信任,是以他也不將謝危放在與自己同等的位置上了,凜然道“扶危濟困,天下大同,不過是招攬人心的教義。為成大事,犧牲幾個微不足道之輩,犧牲一個勇毅侯府又算得了什么亂世之中,圣人也不過是個廢物,這天下唯有梟雄能夠顛覆”
亂世中,圣人也不過是個廢物,這天下唯有梟雄能夠顛覆。
謝危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手中執著的那一根箭上的金箔箭羽不再折射天光,他才慢慢地道了一句“你說得對。”
公儀丞話說了許多,終于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都不回頭看一眼他的神情,只道“從今往后,京中的教務你便不要再插手”
話才剛說到一半,他腦后陡然一重
竟是謝危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后,一只手伸出來,毫無預兆地用力按住他的腦袋,壓著撞到了那茶桌之上
“噼里啪啦”
茶桌上堆著的茶具頓時摔了一片
公儀丞年事已高不說,更沒有想過今日自己到謝危府上會遭遇什么危險,因為根本沒有去想過謝危在天教多年,敢做出什么驚世駭俗之事來,根本反應不過來
一切都在瞬息之間
謝危面無表情,手里那支箭冷酷地穿進了公儀丞的脖頸,玄鐵所制的鋒銳箭矢從喉嚨前穿出,力道之大竟將人釘在了桌面之上,頸側的血脈爆裂噴出大股的血,濺了他一身的白
“咕嚕”
公儀丞的喉嚨里發出一些意味不明的怪聲。
他兩只眼睛都因為驚恐瞪圓了,瘋狂地掙扎著,伸出手來,死死抓著謝危按住自己的手,也捂住自己的喉嚨,似乎想要以這種微弱的努力來挽救自己的流逝的生命。
然而這一切在這漠然的人眼前是何等徒勞
不甘心,不敢信
公儀丞嘴里都冒出血來,死死地瞪著他“度鈞你”
然而根本模糊極了,也聽不清楚。
謝危似乎有些恍惚,想起了勇毅侯府那棵高高的櫻桃樹,還如先前一般,慢慢地、輕聲細語地道“你說得對。圣人成不了事,這天下要的是梟雄。守規矩的人,走得總是要艱難一些”
那么,還守什么規矩呢
旁人做得的事,他也做得,且還會做得比旁人更狠、更絕一如此刻
在生命的最后,公儀丞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也意識到了謝危這番話底下的意思。
然而已經沒有細想的時間了。
后悔也晚了。
他脖頸里冒出的鮮血,不再如先前一般劇烈,就像是原本噴涌的泉眼慢慢干涸了一般,變得平和。
茶桌上下,淌了一片。
漸漸沒了氣。
猶帶著溫度的血從謝危腳底下漫過去,他沒有挪動一步,直到手底下這具干瘦的尸體沒有了動靜,他才慢慢地松了開。
圣賢面孔,卻沾了鮮血滿手
轉過身來,那雪白的衣裳上已是觸目驚心一片,抬眸便見劍書站在門口,駭然望著他。
謝危垂眸,只走過去拿起案上一方干凈的巾帕擦手,平淡地道“收拾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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