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偏偏回來。
還是在這樣危險的境地中。
張遮一惱她糊涂,二恨她莽撞,聲音出口時,那一分疾言厲色,便是連自己都驚了一驚。
他身畔的孟陽都沒忍住向他看了一眼。
姜雪寧見著他只覺心里一塊大石落了地,自也沒想到張遮劈頭便這般吼了自己一句,頓時怔了一怔:“我……”
為了你呀。
永定藥鋪既然根本沒有朝廷接應這回事,那張遮一定也被人蒙在鼓里;小寶既費了一番周折將她帶了出來,可知至少小寶背后的謀劃者是想救自己的;小寶又以永定藥鋪的事哄騙于她定她的心,卻根本沒去過藥鋪,便知張遮的死活他們是不在乎的。
朝廷若無馳援,張遮必陷危局!
她去到府衙之后更聽聞率人來圍剿天教的乃是蕭氏父子,越發覺得心驚肉跳,索性鐵了心的跟著府衙援兵一道前來,孤注一擲——
賭的是背后謀局者不想她死!
她若來了,在張遮身邊,這幫人若是想要袖手旁觀或是想要連張遮一并坑害,也要考慮一二,甚至被迫來救!
賭贏了,她能救下張遮的命;
賭輸了,也不過是她這條命償給張遮。
所以在張遮的怒意迎面而來時,她心底又那么一剎的苦澀和委屈,然而轉瞬便知道張遮的怒更多是因為擔心和氣惱,于是又變作暖烘烘地一片。
姜雪寧眼眶紅紅的。
上輩子就是她欠張遮的,欺負他,針對他,對著他發脾氣,這輩子就當是還給他。
總歸,她甘之如飴。
她不想掩飾自己的心意,仍舊定定地望著他,眼淚還啪啪往下掉,帶了些哽咽地道:“我擔心你。”
細嫩的臉蛋上劃出的那幾道紅痕格外扎眼。
張遮便有十分的火都被她澆滅了,心底竟是橫遭鞭撻似的痛:本可以一走了之卻偏偏回來,還能是為了什么呢
他明明知道的,卻沒能控制住那一剎出離了理智的怒意。
然而此刻也不是多話的時候。
眼見著天教那邊暫被打退的教眾又朝這邊反撲而來,他顧不得再說什么,冷了一張臉,徑直抬了手把姜雪寧往自己身邊一拉,橫刀往更安全處避去。
姜雪寧的手被他的手攥著,所感覺到的是一片粘膩。
垂眸一看,竟沾了滿手的血。
是他握著她的那只手掌,被左肩傷處流下來的鮮血染紅,刺目極了。
她忽然便恨起自己的孱弱與無能,在這種時候無法幫他更多,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盡量不拖后腿。
原本是天教、囚犯與蕭氏這邊來的人三方一場敵我難分的混戰,加進來府衙這幫救急的差役之后,倒是忽然規整了許多,至少張遮、孟陽這邊的壓力陡然一輕。
反是天教那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先前來殺張遮的那伙人被刀劍攔下,明顯是不成了,馮明宇沒料著橫生枝節,已氣得大罵了一聲。
吳封這邊勸道:“小不忍亂大謀,不必單計較個張遮。”
馮明宇這才強咽下一口氣,道:“還有多遠”
吳封抬目向周遭一打量:眼下天教這邊的人已經完全撤出了上清觀,繞到通往后山的一條半山腰的山道上,再往后便是荒草叢生的山谷。
他眼底異芒一閃,道:“十五六丈,退!”
幾方混戰之中,于是隱約聽見天教教中這邊傳來一聲哨響。
戰線拉得長了,聽到的人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