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繩扎了個沖天辮依舊,可臉上已完全沒有了所有人熟悉的那分喜氣,只有凜冽的不符合其年紀的肅殺與老成!
“小寶!”
馮明宇萬萬沒有想到,更沒有看到小寶是何時又回到了眾人之中。
他原是天教之人,便是回來也不打眼。
也正因為如此,旁人都沒有注意到他,才給了他這樣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
天教這邊要反應也晚了。
姜雪寧已然脫險。
黃潛倒在地上瞪圓了眼睛,卻沒了氣兒。
小寶將他的長道一把擲在地上,反過來面對著天教眾人,扣緊了手中匕首,儼然是誰要對姜雪寧動手,他都拼命!
至此,天教一方大勢已去。
馮明宇慘笑了一聲:“未想一番謀劃到底入了旁人之甕,度鈞先生一番謀劃竟也棋差一招!形勢比人強,我等也非貪生怕死之輩。只是我教中兄弟本也是仁善之輩,實無反心。尊駕神仙人物,殺我等不足惜,卻還望放過尋常教眾,萬不要牽連無辜之輩!”
這番話一出,殘余天教教眾皆是動容。
便是上方虎視眈眈的弓箭手們也有幾分佩服。
然而謝危巋然不動,甚至連話都沒有回他一句,只是看著下方,向著身側輕輕伸手,攤開掌心。
那一側立著的是刀琴。
他看了謝危一眼,無言地解下了背上的長弓遞至他掌中,又取一支羽箭,交到他手里。
那一雙手,是平日撫琴的手,長指若玉雕成,修如青竹,此刻緊扣著弓弦彎弓引箭,幾將一張弓繃成滿月,身形卻似遒勁古松,釘在了地上似的,未曾晃動一下。
君子六藝有射,由他做來,動作實在行云流水。
然而過于平靜的一張臉,深寂而無情緒的一雙眼,卻叫人在這賞心悅目的動作間,看出了一種冷酷的漠然,凝滯的殺機!
下方天教眾人見狀齊齊面色一變!
然而下一刻卻發現——
謝危箭矢所指,竟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個,而是另一側血已浸透衣袍的那名朝廷命官,張遮!
冷觀殘山,圣人彎弓!
張遮一手壓著肋下的傷口,指縫里猶滲出血來,抬首仰望,視線隔著冰冷渺茫的虛空與謝危那渾無波動的視線相撞。
謝危的手,沒有半分發抖。
上清觀后山,人雖擠擠,卻靜寂無聲。
他能看見自己的箭尖隔著這段虛空,與張遮的頭顱重疊,若輕輕松手,當例無虛發。
可就在這一片靜寂中,另一道人影擋在了張遮身前。
單薄,瘦削。
荒草叢里一張慘白的臉,帶了幾分恓惶,卻固執地張開了纖細的手臂,磐石般堅定地站在了他箭矢所向的最前方!
姜、雪、寧!
若說在客棧中那戾氣僅有一分,此時此刻便是十倍百倍升騰上來,讓他壓抑不住,也不想再壓抑。
面容封凍,渾無溫度。
有那么一刻,謝危真想一箭撕碎了她,只當自己沒教過這個學生!
“嗡!”
弓弦一聲震響,箭矢如電飛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