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靜夜,雨露滋長。
鄭保站在乾清宮外面,悄然皺起了眉頭。
那敬事房的太監只見皇帝翻了綠頭牌,還沒來得及定下來呢,就來了一位蕭氏的姑娘,讓他著實生出了幾分忐忑,不由壓低了聲音問鄭保“您看,還宣張貴人來侍寢么”
鄭保聽見里面的動靜,清秀的面容在一旁宮燈暖黃光芒的映照下卻籠罩了一層陰翳,只道“怕是不用了。”
次日一早,皇帝罷朝。
天才蒙蒙亮便入宮準備朝議的大臣們全都一頭霧水,唯獨有消息靈通的太監們湊到定國公蕭遠的面前來,態度似乎比往日還要殷勤。
蕭遠自然沒摸著頭腦。
往日蕭姝留宿宮中侍奉太后乃是常事,所以昨夜人沒回來,在蕭遠看來也不算是什么大事,一般第二天早晨便回。
可沒料想,他回府之后竟仍不見人。
正要準備派個人去問問,結果外頭管家就帶著一臉震驚地來報說,宮里的太監傳旨來了。
這一下蕭遠嚇得不輕,以為是出了什么大事,到了堂內聽旨時,見來宣旨的竟是宮內權柄在握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新義,更是忐忑。
王新義卻是笑容滿面“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公爺”
蕭遠錯愕,一時茫然“何事恭喜”
王新義乃是宮里面的老狐貍,只當昨夜發生的事情都是蕭氏精心謀劃,而眼前蕭遠不過是裝,所以竟伸出手來拍了拍蕭遠的肩膀,笑容里有些拉攏味道“令愛昨夜留宿乾清宮,今晨可不敢叫蕭大姑娘,要稱作賢妃娘娘了”
蕭遠先是愣住,隨即卻是面色大變“你說什么”
“真的,今早來傳旨的時候那陣仗,你是沒看見”蕭定非兩只眼睛都在放光,描述起今早場面時,更是手舞足蹈,唯恐姜雪寧不相信,“什么珍玩玉器,絲綢金銀,全跟流水似的賞了下來。我大早上起來一看,嚯喲,簡直擺了整整一個院子一問才知道,蕭姝那臭娘們兒往宮里面一夜把皇帝給睡了,可給自己掙了面兒,直接封妃哈哈哈你是沒看見蕭遠那臉色,我看他差點就要氣吐了”
“”
姜雪寧的手指攥著茶盞,一根根慢慢收緊。
眼下還是在那戲園子。
雪白的梨花已有早開的,綴在墻邊上,風一吹薄得像是亂顫的紙片;絲竹之音從下方戲臺上傳來,配著南邊那帶了幾分吳儂軟語的纏綿唱腔,引得周遭看戲的人好一番喝彩。
樓上雅座卻安安靜靜。
因在暗中謀劃和親之議,蕭定非常要將外面的情況告知姜雪寧,是以這些天來時常見面,都選在這戲園子。一則人來人往,最危險便是最安全;二則他們兩個一般德性,都是好玩享樂,也不樂意去找什么太過正經的茶園琴館。
蕭定非還想跟姜雪寧說說自己一路來聽的那些流言蜚語,好讓她高興高興。
可剛喝了一口茶潤潤嗓子要開講,一錯眼看見她陰沉緊繃的面色,心里陡地跳了一下,不覺收了聲“你怎么了”
留宿乾清宮,封妃
這些字眼簡直如針一般扎進了姜雪寧的耳朵里,讓她刺痛之余難以感覺出半分的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