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瞬間,姜雪寧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對方轉過身來,卻有些迷惑地望著她。
那是一張清秀的臉,但原本兩彎淡眉卻被勾勒得多了幾分凌厲的冷冽,是見慣了生意場上沉沉浮浮的鎮定,只是目中似乎又有些無奈和苦澀。
是尤芳吟。
但不是這一世的尤芳吟。
她看見姜雪寧后,微微怔了一下,接著卻有些惆悵地嘆了一聲“富有半城也無用,兩邊下注終究開罪人,誰能想得到大局顛覆竟是源于二十多年前的舊怨到這時,自然舍財保命為要了。”
舊怨,什么舊怨呢
姜雪寧想要問個清楚的,可那“富有半城”四個字卻跟洪鐘大呂似的在她腦海里晃蕩回響,一聲連著一聲,竟讓她心慌意亂,直接從這沒頭沒尾的幻夢中驚醒了。
她瞬間睜開眼,翻身坐起。
薄被從她胸前滑落。
外頭清風一吹,姜雪寧額頭身上皆是一片涼意,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連背后的中衣都打濕了,貼在后頸,一陣陣地難受。
忘了。
她一定是忘了什么關鍵的事。
最近這大半月來,因未能阻止沈芷衣去和親,她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來,活得像是行尸走肉,也像是沒頭的蒼蠅,仿佛什么事都引不起她的關注,不值得她去在意。
可當真沒有別的事了嗎
富有半城。
上一世的尤芳吟
兩邊下注
絞盡腦汁,反復思索,終于換得一道靈光如閃電般從萬念中劈過,姜雪寧徑直掀開了薄被從床榻起身,朝著外面大聲喚道“棠兒蓮兒蜀中的信呢”
蓮兒在外頭嚇了一跳。
棠兒聞言則連忙去暖閣將先前那封信拿了進來,本要遞出,卻被姜雪寧徑直伸手搶過去,撕開信封便讀了起來。直到這時候,兩個丫鬟才看見,自家姑娘這些天來頹唐之氣竟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臨大敵般的凜然酷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被自己忽略的大事一般。
棠兒難免擔心她情緒起伏太大出點什么意外,小心道“姑娘,您怎么了”
姜雪寧迅速看完了那封信,卻覺心中沉重。
并非是任氏鹽場的情況不好。
而是因為,頹廢了這些時日,她才終于想起沈芷衣去和親了,燕臨也的確有一日會踏平韃靼,可要迎公主還朝,卻不是她知道前世軌跡便可以做得成的事
缺了一個尤芳吟
一個上一世的尤芳吟
上一世沈芷衣去和親四年后,韃靼徹底暴露了狼子野心,進犯中原。
燕臨臨危受命,力挽狂瀾。
可待擊退敵兵,迎回公主棺槨時,才知道早在更早的兩年前公主就已備受折磨,甚至被迫落胎,只因韃靼人不想她生下混合兩族血脈的孩子。蠻夷舉兵之前,先殺了公主祭旗。縱有高貴血脈,一身驕傲,在境地里也不過孤立無援,任人宰割
彼時蕭氏勢大,朝廷既要用燕臨抗擊蠻夷,又要提防他擁兵自重,是以在糧草和后方多有為難之處。
可前線竟沒受到任何影響。
那時朝中便有人生了疑竇,但直到謝危連同燕臨謀反,所有人才知道,除了一個在生意場上縱橫的呂顯之外,他們背后還有那位富可敵國的“尤半城”
打仗需要兵,養兵需要錢。
上一世他們背后有富可敵國的尤芳吟襄助,可這一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