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危微微一怔,道“來多久了”
劍書道“剛來,屬下想您在斫琴堂中談事,就、就先請她到壁讀堂等候了。”
斫琴堂與壁讀堂都非常人能踏足的地方。
壁讀堂更是謝危書房。
可謝危聽了也沒覺不妥,道“我去看看。”
內室中眾人都不知道劍書來是稟什么事,謝危也并非同眾人解釋什么,只道自己出去一趟,便把眾人都撂在了此處,出斫琴堂往后面壁讀堂去。
夏木陰陰,蟬鳴陣陣。
壁讀堂外臨窗栽著兩株杏樹,這時節花期早過,枝椏上結著零星的青杏,小小的,掩映在葉片之下,只看一眼便讓人想起那酸澀的味道,口中生津。
姜雪寧還是頭回到這地方。
北面便是一面空空的墻壁,上頭全無一物,有一種單調掩蓋下的謹嚴,倒是暗合了“壁讀”二字,與謝危本人襯得很
面壁思過,日三省身么。
她也只敢四處張望張望,并不敢亂動亂翻什么。
只是劍書先走,她等了一會兒不見人,又瞅著窗外那杏樹半點,倒沒忍住扯下來巴掌長一小枝,連兩片樹葉,帶著顆小小的青杏,放在手掌心里,甚是可愛,有點夏日里勃勃的生氣。
謝危便是這時走進來。
姜雪寧眼角余光瞥見一道陰影落在了門口,立時把那枝青杏擱到了窗沿上,轉身襝衽一禮,問了句安。
謝危看他一眼,又看了窗沿上一眼,倒沒說她什么,只問“怎么想起來我這兒”
那張琴抱著挺沉,進來之后不久就被姜雪寧放在了桌案上。
謝危說完這句,目光一轉,就瞧見了。
琴外頭還裹了琴囊。
謝危眉梢微微一動“來學琴”
姜雪寧唇角一彎剛要笑,聽見這三個字差點一趔趄,忙道“不不不,沒有。只不過念及先生愛琴,今日在幽篁館里選看,聞說此琴極好,所以得之來獻先生。”
謝危道袍雪白,淵渟岳峙。
立在她面前掃她一眼,她便主動將琴取了遞過去。
謝危道“這般乖覺,總讓人覺著你沒安好心。”
他說著,揭開了琴囊。
杉木斫的琴,圓首,內收雙連弧形腰,乃是仿的伏羲式,根根琴弦倒映在琴身上,天光下留了幾道淡淡的陰影。輕輕抬手一撥,便有環佩之聲潺潺而出。
這不是呂顯那張昆山琴嗎
他一試便知是自己往日問過呂照隱的那張,只不過呂照隱奸商習性,藏著不給,非要賺高價。他于古琴又不是非取不可,索性晾著他,看他憋到何時。
沒料今日卻被寧二送來。
姜雪寧心道自己也的確不算安什么好心,只希望離京之前能給這位謝先生留下點好印象,等來日因公主之事有求時,對方能念著點舊情,襄助一二。
只是話里當然不能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