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地也算鬧中取靜,在秦淮河邊上一條小巷里。
馬車才到巷口,她掀開車簾,便看見巷口坐著的一名賣炭翁瞧著像是那日在樓下所見一行人中的某個。
對方氣息內斂,目有精光。
雖然是一眼看見了她,可也沒什么反應,埋下頭便繼續叫賣起來。
姜雪寧知道自己來對了。
她下了馬車,步入巷內。
昨夜一場秋雨下過,天氣轉涼,巷邊院墻里隱隱飄來桂子香氣,卻十分安靜。盡頭有一座幽靜的院落,門口有人把守,姜雪寧停下腳步時,卻在這里遇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故人。
那是名恬靜淡泊的女子。
穿著一襲淺藍的百褶裙,身無贅飾,只耳垂上掛了兩枚月牙兒白玉耳,玉帶束腰,竟也有幾分松柏似的風姿。
此刻手中執著一卷詩集,正立在臺階下。
這兩年來,姜雪寧是見過對方的。
昔年險些成為仰止齋伴讀的那位尚書家的小姐,樊宜蘭。
當初她從京城去蜀中,樊宜蘭也正好在,和她算點頭之交。其人性情也寡淡,雖是女子,卻很有幾分高士做派,姜雪寧對她頗有好感。
在蜀中那段時間,兩人曾一道游山玩水。
后來樊宜蘭離開蜀中,她們才斷了聯系。
沒想,現在竟在這里遇到。
她走過去,便聽樊宜蘭對著門口的人道“學生樊宜蘭,昔日曾蒙謝先生一言之教,一日之恩,偶聞先生就在金陵,特來拜見。”
門口那人似乎認得她,只道“您已來三次了。”
樊宜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煩請通傳。”
門口那人才道“那您稍等,我去看看。”
樊宜蘭道一聲謝,并無什么不耐煩,只看著那人去了,自己則立在原地等待。
她容貌并不十分引人注目,可一身清遠淡泊之感,卻令人艷羨。
姜雪寧走得近了,才看清她手里拿的是詩集。
是了。
當年樊宜蘭卓有詩才,本在參選仰止齋伴讀,誰想到謝危一句“皇宮里沒有好詩”,輕而易舉將她黜落,倒似乎點醒了她,成全了她如今令士人交口稱贊的才女之名。
樊宜蘭本有幾分忐忑,姜雪寧在遠處時,她同門口人說話,并未察覺。
直到人走近了,她才發現。
驚訝之余,定睛一看,頓時笑起來“姜二姑娘,你怎么也來”
姜雪寧對自己的來意避而不談,略見了一下禮,卻道“樊小姐這是”
樊宜蘭倒未多想,只道“前日到金陵,道中見到謝先生,還道是看錯了,打聽一番才知是真。我曾受先生點撥之恩,不敢忘懷。于是收拾了近年來幾首拙作拜會先生,一來感謝先生恩德,二來請先生稍加指點。不過頭兩回來,都說先生在休息,不敢驚擾,所以今日又來一回。”
姜雪寧沒接話。
樊宜蘭提起還覺納悶“說來奇怪,前日我是下午來,得聞先生休息后,昨日特挑了早晨來,也說先生在休息”
前日到昨日。
姜雪寧心底似打翻了五味瓶,也不知自己究竟出于什么心情回的樊宜蘭這一句,只慢慢笑了一笑說“興許是初來金陵,一路舟車勞頓,太累了吧。”
初來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