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里一團亂,萬休子大叫道:“速速整頓抵擋!來人,先護我!”
兩邊道童立時拔劍將他護住。
緊接著他目光一錯,瞥見旁邊的謝危,幾乎立刻靈光一閃,抬手指向他,惡狠狠地道:“是你,是你在算計我啊!快,萬莫叫他跑了!抓他!抓他起來!”
然而這一場變故,對萬休子來說是突如其來,對謝危來說,卻是早有預料。
在聽見外頭亂起時,他已經咬牙忍痛,將穿在左掌的短刀抽了,緊握在手——
先前刺穿手掌的刀刃,瞬間成為了他新的武器!
在兩名道童合身向他撲來時,謝危毫不猶豫轉手一擋,刀刃順著對方劍鋒下落,電光石火間已削去了對方三根手指,自己另一只已然受傷仍舊血流不止的手,卻向身后的刑臺一拍,借力旋身,又避開了另一道襲來的劍鋒!
但這一拍也加劇了傷處的痛楚。
他眉心緊蹙成一道豎痕,看向另一面跌坐的姜雪寧,卻并沒有出聲提醒,只是這樣驚心動魄的一眼!
萬休子遇險時第一反應先自保,所以叫臺上的持劍道童都聚攏到自己身邊;第二反應是讓人去抓謝危,因為外頭攻打來的勢力絕對與謝危有關,先將他擒住或有回天之力,所以這時候,自己的安危其實全系在謝危身上,制住謝危這個真正的幕后之人,才有生機,于是那些個道童又都調轉方向,提劍朝謝危沖去。
可這樣一來,就沒人看著姜雪寧了。
她仍跌坐在地,在看見他投來的那一眼時,卻不需只言片語,便全然明白——
謝居安是讓她趁亂逃,按著他與她先前的約定。
幾乎所有人都在她前面。
她在他們背后。
姜雪寧牙關都在打顫,卻近乎麻木地從地上爬起來,判斷了一下方位,便跌跌撞撞朝著東面臺階而下。
她還記得他說的話。
正東往北走二十步,就有一座密室。
只藏在里面,等人來找便是。
整座分舵,已經完全亂了。</p>
<strong></strong>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所有人都奮力地持著刀劍朝外面沖殺,手持利刃的謝居安則將萬休子這幾個人拖住,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在這座高臺之上有一名弱質女流,趁亂往下走。
姜雪寧能聽見怒斥,能聽見慘叫,能聽見驚慌,也能聽見絕望……
可心里卻空蕩蕩的。
仿佛有一陣狂風從她心里吹刮過去,把這些聲音都刮走了,只余下那一句:“從今以后,換你欠我,好不好”
明明是謝居安自己癲狂,以身犯險,拔刀換她,不是她逼的;
她知道先前在忻州,她沒有走,留下來,只是因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此刻他就在她身后拼殺,拖住那些人,為她換得一線生機;
……
可這些與自己有什么干系呢
她是想要擺脫的啊。
倘若謝居安不死,那是他命大;倘若他死了,不也正好嗎無論是誰虧欠誰,誰束縛誰,人一死便一了百了,不用再斤斤計較。
可為什么,她竟覺腳下一步比一步沉!
那是她救了兩次的人啊。
他的命屬于她,而不是閻王爺!
姜雪寧似乎終于被自己說服了,分明該頭也不回離去的這一刻,她竟然停下腳步,朝著他看去。
謝居安肩上也多了一道劍傷。
衣袍上沾著的不知是自己的血多,還是對手的血多,那柄刀便像是長在手上一般,不曾松開半分,招架著那一寸長一寸強的利劍。冷不防一劍自側面襲來,盡管他避得快,手臂上也被劃出了一道血痕!
已然是左支右絀,頹勢漸現。
這一瞬間,姜雪寧眼底一片潮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