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
他只覺眼前站著的皇兄已變成一頭嗜血的野獸,一時間竟激起他胸臆中不多的血勇之氣,上前便推開了他“你做什么”
蕭太后已奄奄一息。
沈瑯那番冠冕堂皇的話,簡直讓她覺出了一種天大的諷刺
沈d半跪下來將她撈在自己懷中,一聲一聲地喚“母后,母后”
蕭太后眼底便兩行淚落。
臨死之際,她竟慘然地笑出聲來,也不知是笑這荒唐的老天,還是笑所謂皇家的親情,又或是笑可憐可悲的自己“哈哈哈,報應,報應,誰也逃不了誰也逃不了――”
那聲音在最尖銳高亢時,戛然而止。
喉嚨里溫熱的血從她嘴里冒了出來,她無力地掙扎了兩下,終于頹然地癱了下去。
沈d哭出聲來“母后,母后――”
但他只是個孱弱的人。
既沒有勇氣向自己弒母的皇兄質問,也沒有勇氣向作為始作俑者的謝危復仇,只能抱著蕭太后的尸體,痛哭流涕。
誰能想到,前后根本沒用半
刻,沈瑯竟然就已經做出了選擇
朝臣們只覺心底發悸。
便是一路殺過來的天教義軍都覺得不忍入目。
萬休子都愣了半天,然而緊接著便撫掌大笑,連自己腹部的傷口都沒顧及,抬手指著這太極殿前染開的血泊,興奮道“看見了嗎天潢貴胄啊這就是高高坐在紫禁城里的天潢貴胄啊市井鼠輩都未必做得出這等喪盡人倫的慘事天潢貴胄我呸,豬狗不如才對哈哈哈哈”他話說著竟朝地上啐了一口。
輕蔑之態,溢于言表。
唯有謝危,輕輕地嘆息了一聲,竟似有些惋惜“死得太容易了”
周遭在寂靜之后,多少起了幾分議論之聲。
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落在沈瑯臉上。
他手里還提著染血的刀,也大約能猜到眾人都議論他什么,只是眼前這位舊日的帝師是什么性情,在方才已經展現得淋漓盡致
如果不做出選擇,死的便會是兩個人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先給蕭太后一個痛快。
沈瑯看向謝危“當年的事,你是知曉的,都是母后擅作主張。你原是朕的伴讀,可朕這些年來竟不知曉。你又何必瞞朕呢如若你早些告知,朕必向天下下達罪己之詔,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可真是做皇帝的人。
謝危看著他,唇邊浮出一絲笑意,竟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來一指“那她呢”
他手指過處,無人不心驚膽寒。
但最終大多人都是虛驚一場。
那修長的手指,最終指向的是后方宮裝華美卻容顏慘白的蕭姝
地上已經躺了她的父親,她的弟弟,她的姑母
如今,終于輪到了她
這時候,不用多說一個字,所有人也已經明白謝危這分明是要將蕭氏一族斬盡殺絕,不留任何余地凡冠此姓者,皆殺
蕭姝與蕭太后不同,蕭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可她不過只是皇帝的寵妃罷了。
于沈瑯而言,她只是個泄欲與權謀的工具。
她知道,倘若謝危要她今日死,她絕活不過明日
可這一生所為,不過是不受人擺布。
為何一步步往上攀爬爭取,所換來的卻是連命都由不得自己
沈瑯提刀朝著她一步步走近,蕭姝眼底含著淚,卻抬起頭來,既沒有看沈瑯,也沒有看謝危,而是在這一刻,看向了遠處凝望她的姜雪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