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他們都清楚,這場等待已然是遙遙無期。
周寅春年事已高,先前的高血壓未曾引起重視,因而這一次的腦出血發作得突然,所有人都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但生活似乎向來是如此,意外往往越是猝不及防,就越會出現空前嚴重的后果。
半晌,周辰瑜啞然地開了口“所以,師爺真的再也醒不過來了”
剛剛醫生的話猶在耳畔,顯得周辰瑜這個問題提得無比突兀。
像是無意識的呢喃,又仿佛是在最后拼命地確認著什么。
但晏朝還是安慰他道“醫生也說了只是可能,這才一晚上不到,一切都還沒有定論,先不要想那么多。”
周辰瑜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注視著地面。
這個往日里總是意氣飛揚的人,如今卻像是被人抽去了渾身的筋骨一般,頹唐地坐在椅子上。漂亮的眸子里再不見半點兒光彩,只余下難以言喻的悲郁之色。
晏朝的心口不由得一陣鈍痛,他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攬住了周辰瑜的肩膀。
然后他就感覺到,周辰瑜默默地把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周辰瑜的聲音輕得像是從天邊飄來的“怎么會這么突然呢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會這樣”
他的這句話,驀地勾起了晏朝那些時隔久遠,卻始終魂牽夢縈的回憶。
晏朝的眸色沉了沉,喃喃道“世事無常,不然怎么都說,子欲養而親不待呢。”
說完,他又意識到自己這句話在這會兒顯得太不合時宜,這才補充道“老爺子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周辰瑜卻重復著他的前一句話“子欲養而親不待是啊,我從前為什么就不能多聽聽他的話,我”
他的聲音一哽,沒有再說下去。
晏朝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好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
下一秒,他感覺到自己的肩頭,隔著衣服傳來了一陣濕意。
他低下頭,下意識地伸出手,輕輕地拭掉了周辰瑜眼角冰涼的淚水。
分明是這樣曖昧的一個動作,可此時此刻,晏朝的心底除了心疼,再沒有半分其他的情緒。
他也是老人帶大的孩子,更何況他在幼年和剛成年后,曾經兩次失去了最親的人,沒有人比他更能理解周辰瑜此刻的心情。
死者長已矣,生者長戚戚。
沒有什么比至親之人猝不及防的意外更讓人揪心。
失去意識的長久昏迷,跟與世長辭相比,又有什么太大的差別呢
更何況周辰瑜從小跟在周寅春身邊長大,他跟周寅春的感情,比其他幾個徒孫都要深得多。
兩個人才在封箱演出上解開了那一丁點兒梗在兩人中間的心結,明明眼看著一切都要好起來了,又怎么會
想到這,晏朝的心情愈發沉重,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